br /> 夜月天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摆了摆手,“本门主没事。”她满是歉意的眼光又向着君寞殇看过去,“殇儿,我老了,身体也欠佳。犹记得,我上一次见你,你才八岁吧。如今,你已经三十了。二十二年前开始,我的身体就不好了,经常闭关修炼,数度想着去找你,却又身体原因不允许。殇儿,本门主的心中,是有你的。真的有。”
启渠也说道,“是啊,少门主,门主一直都对您甚为牵挂。门主如今年纪也大了,您是门主唯一的亲人,您就原谅门主吧。”
君寞殇挑了挑眉宇,“我何时怪过她?”
夜月天泛黄的眼珠子里浮现惊喜,“这么说,殇儿……”
未待她说下去,君寞殇接了一句,“我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外婆,她哪有资格让我怪?”
夜月天脸色一变,莫非,他发现什么了?心虚的表情一瞬而逝,还是被眼利的凤惊云捕捉到了。
伤感立马蕴在了夜月天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声音也更加沧桑了,“我知道,你恨我这么多年的冷落,我也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一掌拍死你。停了一下,她继续说,“我也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的待你。如今,大错铸成,在我有生之年,我只想听你叫一句外祖母。”
“那你就等进棺材去吧。”君寞殇讥诮的笑了。他从不认为,世上除了凤惊云,会有谁真正的关心他。他就是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尽世人,人人都巴不得他早死。
过去太多年了,不是刻意去记,而是他记忆力向来太好,这个老妖婆当年对他的嫌恶厌弃历历在目。
虽然当时年幼稚,
他仍旧看得出,老妖婆对他不是厌弃那么简单,似乎,还隐藏着一种恨意。
二十多年没动静,一有动静就利用亲情。他君寞殇要是相信她,那么容易心软,也活不到今天,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棺材……”夜月天痛苦地道,“外婆的棺材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不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君寞殇懒得理她,幽森的血瞳里看着凤惊云时盈满了温柔,“还要不要吃点橘子?”
她摇首,“橘子吃多了上火,不了。”
夜月天看着君寞殇如此在意凤惊云,他跟自己说话时眼神冷利如冰,害她想接近一点,都莫名地害怕,只得站得离得远点,表达出一腔外祖母的歉疚。
从站的距离上来说,她这样表达,连她自己也觉得怪。又没有勇气上前,“殇儿……”这一声,她眼里有着不赞同,“夜妖娆已经二十岁了。”
“那又如何?”
“她冰雪聪明,相貌美艳无双。她是我为你指定的妻子人选。别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早就出嫁了,她等了你那么多年……你这次回来,我希望你能与她成亲。至于凤惊云……若是你喜欢,纳了作妾也可。但不可以妻妾不分,要厚待娆儿……”
“哈哈哈哈……”君寞殇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狂肆地笑了,他的笑声幽森刺骨,让人莫名地头皮发麻,倏地,他敛住笑,“老妖婆,我警告你,再说一句让我娶夜妖娆……”顿了一下,他唇角泛起玩味的笑,“我就杀了夜妖娆。”
夜月天老脸血色退尽,“你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君寞殇神情猖狂桀骜,“我君寞殇的人生,没有任何人能控制、摆步。尤其你,没这个资格。”
“我……我是你的外祖母!”
“哦?”他冷笑地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揭穿,“敢再说一句让凤惊云为妾,我会让整个万蛊门上下无一活口!”
“你……”你没那个能力,夜月天原想说这句话,瞥着他左脸上的面具,想到那面具下阴森的兽骨左脸,想到他向来杀人不眨眼,世间没人奈得他何,他的天煞邪功已臻化境……
即便倾尽整个万蛊门上下,她依旧没有把握赢得了他。
所以,才利用亲情。
君寞殇温柔的目光又落在凤惊云身上,“我现在不动手,是怕惊着惊云。她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我不希望血腥味让她难受。”
冰森的眼光蓦地朝夜月天射过去,“你最好别耍花样,也别在我面前再以我的外祖母自称,否则……”
夜月天觉得自己苍迈的身子都被射穿了个洞,比利箭还骇人的眼神!她动了动嗓子,想辩解什么,又畏惧得发不出声来。
她甚至以为他根本不是人,是妖孽邪魔!
除了凤惊云,所有在场的人都莫名地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阴寒之气的逼迫施压,就像置身在底地的冰窖里,莫名地发抖、发冷、害怕。
夜月天很清晰,君寞殇未完之意,是让她付出付不起的代价,“殇儿,我们祖孙……我们多年未见……既然你不喜欢、不肯原谅我,那么,我不提就是了。”
“蚀心蛊的解药交出来。”
“已经在配药了,再容我几天。”
“确切几天?”
“十天吧,十天内一定……”做个了断。怕他嫌时间长,她又说,“反正现在外头冰天雪地的,你与凤惊云在此住些时日也未偿不可。”
“滚吧。”他冷笑。
夜月天心里怒意滔天,敢叫她滚的人都进棺材了。想起多年前,夜天照也是不顾她满腔深情,也叫她滚!君寞殇果然有点像他!
压下满肺满腔的怒气,她深沉地叹了口气,“你们好好歇息,本门主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吩咐下人一声即可。殇儿,本门主还是希望得到你的谅解。”既然当了妖孽的外婆,不论怎么样,她也不能这个时候反口。
大堂里很安静,就像她一个人在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夜月天忽然就觉得自己像只猴子一样在表演一场亲情,对方根本不买帐、不领情。
想到此,她脸色僵硬,在侍婢的掺扶下离去。
长老启渠自然也跟着走了。
定心阁乃万蛊门主的居所。此刻,定心阁一楼大堂里,夜月天挥退侍婢,只余她与启渠。
“启长老,你说,君寞殇那个妖孽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夜月天的嗓音很凝重。
“属下觉得……他似乎知晓您并不是他的外祖母。”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天下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夜月天喃喃,“连他娘夜雁离都不知道的事,他不会知晓的……”老眸倏地一眯,“知道这件事没死的人,除了本门主,就只有你了。是不是你出卖本门主?”
“属下对门主衷心了一辈子……”启渠老脸布满伤心,“你我一同长大,虽然身份有别,却是亲梅竹马,月天,你就是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
“是我不好。”夜月天赶忙道歉,“我不该怀疑你的。”启渠武功高强,是她的左膀右臂,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帮手。不说冲着他对自己爱了一辈子的情份,就冲着用得着他,尤其是杀君寞殇用得着他,也不能失去他的心。
启渠也是风里雨里一辈子,又岂会不明白门主的心里从来没有自己,从来都只有夜天照,可他就是爱门主,就那么默默地爱了一辈子,“门主,现在万蛊门周围的大山里全都被人包围了,君寞殇手下的亲卫死士难以计数。虽然他现在人在万蛊门,万一真动起手来,一下要不了他的命,又让外头的人攻进来……”
“这就是本门主犯愁的地方啊。要杀君寞殇,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杀不了他,那他一定会杀了本门主。所以,要么不出手,一但出手,必需要他的命!”
“属下觉得,您不如把蚀心蛊毒的解药给他……”
“本门主自有分寸。”夜月天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怕了?”
他是有点怕,怕不是君寞殇的对手,“属下觉得君寞殇拿了解药会走,不如,不跟他拼命,或许能保全性命……”
“你放肆!”夜月天厉喝一声,见启渠禁若寒蝉,她又软下语气,“启长老,你别忘了,君寞殇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孽。先前娆儿纵蛊欲取他性命,他现在之所以不敢动手,是因为蚀心蛊的解药尚在本门主的手里,要是他真的拿到了解药……依他杀人不眨眼的魔性,你说,后果会如何……”
启渠脸色丕变,她又道,“你不敢说了?本门主代你说。他会灭了万蛊门,让整个万蛊门上下无一活口!灭门之罪,你担待得起吗!”
“属下逾规矩了!”启渠老脸苍白的跪下。
夜月天亲自扶起他,“启长老,你也知道,君寞殇就是一个不该存活在世上的孽种,几十年来,本门主有多后悔当年没有杀了他。本以为夜雁离会亲手折磨到他丢掉性命。想想,孽种死于他亲生母亲的手中,光是想到,就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想不到夜雁离死了,君寞殇这个孽种却没死!”
“门主……”门主的恨意,他是一直明白的。门主的眼里向来容不下一粒沙,更何况是方雪燕的后人。
“本门主早就发过誓,要夜天照跟方雪燕那对****贱女不得好死!”夜月天眼里充满了恨意,“方雪燕抢了本门主的男人,他们毁了本门主的一生!他们让本门主一生都处于众人的嘲笑中。你以为万蛊门上下看起来和睦,背地里就不说本门主的坏话了吗?他们一定都在笑本门主是个没人要的弃妇……”
启渠动了动嘴,想劝门主,门主其实多心了。当年门主被弃一事,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当年知道的人,要么老死了,要么知道的,当年就被下了禁令,不得再提此事。现在也只余几个尚活着的老仆人知道,后辈的万蛊门**,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只是门主向来心高气傲,容不得人抛弃。她又爱了夜天照一辈子,根本放不下那一段恩怨。劝,又如何?
他不是第一次劝了,已经劝过好几次,每一次,只惹得门主不快,惹得门主伤心愤怒。他的劝导,改变不了什么,还是不提也罢。
“撇开本门主的私人恩怨不说。”夜月天郑重地道,“君寞殇确实是出自万蛊门的妖孽。他是天煞孤星,加上杀破狼的绝命格,此等集两大死命格于一身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活在世界上。他活着,只会给万蛊门带来煞气,带来厄运!”
“是……”
夜月天闭了闭泛黄的眼眸,“本门主身体每况愈下,没有多少时日了。没有下一个几十年可以等,要不是为了亲眼看着娆儿长大,本门主不可以有半点闪失,以免娆儿无依无靠。也不会忍了那么久没有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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