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平静下来,就这样呆坐着过了快一个时辰,搁在她面前的账本,还是一页也未翻过。
整个人陷入呆滞中,直到外面有人道:“纪小姐,林大人和范大人到了”时才清醒过来。
纪子期连忙起身,直奔林大人处。
房里不止有林大人,还有范铭意,纪子期来之前,两人好似在谈些什么,面上神色凝重。
“小雪见过太爷,见过外叔祖。”
“小雪,听说你昨晚也遭到袭击了,没事吧?”林大人一看到她,顾不得自己老腰还痛着,忙站起身走向纪子期。
纪子期扶住他,“小雪没事,太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闪了一下老腰。”林大人呵呵两声,又转为愤怒,“这帮贼子实在太可恨了,太爷晚点就去见陛下,将昨日发生之事禀告陛下,请陛下做主!”
“林伯父,这会不会太小提大做了?京中江湖人士甚多,昨日不小心冲出来惊了咱们的马,或许只是碰巧而已。”范铭意劝道。
范铭烟是林大人大儿媳妇,作为她的弟弟,范铭意按礼称呼林大人为林伯父。
即使在户部官衙,若无外人在场,范铭意也一向如此称呼。
初时林大人曾提过几次,范铭意也改过几次口,不知怎的慢慢又变回来了。
林大人见他公私分明,从未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叫错过,也就作罢了。
林大人冷哼道:“老夫和你算凑巧,那小雪呢,那可是拿着剑直接杀过去的!”
范铭意道:“小雪现在术师协会和兵部粮草署之事都有份,也很难说是不是这两方面得罪了人,因而被袭击。”
“哼,老夫不管,总之小雪现在在帮朝廷做事,朝廷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这事,无论如何,老夫也得上报陛下!”
林大人越说越肝火上升,“老夫现在就进宫面圣!”
“太爷!”纪子期喊了一声,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林大人已起身快速离开了,动作敏捷得完全看不出腰被闪过的痕迹。
纪子期和范铭意只能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去。
“看来林伯父还真是疼你啊!”范铭意感慨道。
纪子期还挂念着林大人的腰伤,对范铭意之言并未入耳,只自己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走这么快,腰有没有事。”
“小雪,”范铭意轻唤她,见纪子期转头看向他,遂正色道:“你太爷进宫去找陛下了,但外叔祖心里还是不太同意。
不是因为外叔祖受到了威胁,而是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啊!
你太爷和外叔祖年岁大了,出点什么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活着也够本了。
但你太爷家有孙子曾孙,外叔祖家也有孙子,小雪你还有弟弟妹妹们。
若是这些小辈们出了事,外叔祖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外叔祖,实在是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纪子期抱歉道:“小雪也在想是不是要放弃为好。”
“小雪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外叔祖不逼你,只希望你为了那些小辈们多想想!”范铭意点点头,又换上可惜的神情,叹道:
“不过小雪你非寻常女子,也要考虑你自己的情况,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告诉外叔祖,外叔祖一定支持你。”
纪子期拱手道:“谢谢外叔祖!”
范铭意一番话,让纪子期心里退意更甚,她坐在账本间,魂不守舍地过了一下午。
后来实在撑不住,便告别了户部众人,提前离开了。
第一次见她这么早出来,杜乐有几分意外,纪子期神色疲惫道:“杜乐,现在就去纪府吧。”
“是!”杜乐应道:“到了纪府后,我让老李传信给杜安杜喜,让他们早点过来。”
纪子期轻轻嗯了一声,上了马车。
她到达纪府的时候,杜安杜喜正在来纪府的路上,杜乐吩咐老李出去没多久,几人就一齐回来了。
“纪小姐,听杜乐说你昨晚遇袭了,没什么事吧!”杜安一见她人,连忙问道。
“我没事。”纪子期道:“昨晚出事故的,不光是我一人,我妹妹小雨和二弟小风,以及户部尚书林大人,户部侍郎范大人都遇到了意外。
不过那些人并没有发动攻击,林大人和范大人是惊了马受了点轻伤,小雨和小风二人,则只是不掩饰行踪地远远跟着,暂时都只是警告。
我猜想,若总账之事再查下去,下次就不会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所以,我想放弃了。”
杜安看着她因倦怠无力而轻垂的眼眸,面上犹带惶恐的神情,想着她不管如何厉害,始终是一柔弱小娘子,心里有丝怜惜,轻声道:
“纪小姐,不如先听听我和杜喜二人查到的消息后,再做决定可好?”
纪子期抬头睁眼,原本暗淡的双瞳,露出点点光芒,“有消息了吗?”
“是的,先说说秦娘这边。”杜喜道:“我派人查了这近三十年的疑似冤案,主要是家中有已婚妇人或小女童的案子。
其中大约有五六桩是当时比较轰动的,但无一能与现在的秦娘划上等号。
若秦娘只是一相貌普通女子,或许会很难断定。
但她容颜如此不俗,那五六桩案子中倒都是有已婚妇人以及女童等,却无一能在样貌上与之匹配。
由此可以断定,秦娘接近那些官员,或官员家眷,并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探听消息。
也就是说,秦娘是密探!
因是密探,而其在黎国潜伏近十年,均未被人发现,说明与她接头的人非常小心谨慎,传递消息的的方式或地点亦十分隐蔽。
因此具体是哪国派来的密探,暂时还未查到。呵呵。”
纪子期闻言略一沉吟道:“可否从西羌开始查起?”
“为何是西羌?”杜安问道:“秦娘的身形样貌倒比较像武夷那边的人。”
“具体我暂时没什么证据。不过,我在南临的时候,遇到一位姓连的斗室老板,他幕后之人正是西羌大王西烈墨。”
纪子期道:“当时发生的种种事件表明,从我离开京城到南秦,这一切的行踪西烈墨都了如指掌。
那么说明他在京城一定有人,而且隐藏许久。
而现在,碰巧这临仙居掌柜也姓连,碰巧这临仙居老板秦娘又是密探。
我不能肯定两者之间一定会有关联。但既然现在暂时无法查明秦娘是哪国派来的密探,不如先从西羌下手!”
杜喜道:“纪小姐这么说也有道理,既然暂时没有多线索,那就从秦娘身边的人再查起,第一个自然就是连掌柜了。呵呵!”
“秦娘的事暂且说到这。”杜安道:“杜喜,你再说说户部内鬼的事。”
“这段日子,我派人专门查了查户部几位侍郎巡官,暂时一切如常,查不到任何问题。”杜喜道:“不过,倒是有一点很巧的地方。呵呵。”
“哪点很巧?”纪子期问道。
杜喜道:“有几位位巡官倒是经常去临仙居相聚。呵呵。”
“临仙居?”纪子期惊呼,“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与秦娘勾结,或才说秦娘的幕后之国,可能与这赈灾贪污有关?”
杜安道:“是的,纪小姐。”
“如果这样一来,这查总账之事是想停也停不了了?”纪子期喃喃道。
“还有一事,纪小姐!”杜安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多人同时在白天的时候遇到警告?”
“不想我再查下去!”纪子期道。
杜喜呵呵道:“是的,不过还有一点,纪小姐可能忽略了。呵呵。”
纪子期问道:“哪一点?”
“就是这些来警告你们的人,从哪里来的?”杜安道。
纪子期道:“江湖?”
杜安道:“没错,江湖。查总账之事几乎是半公开之事,可这些人居然请得了江湖中人来威吓。
说明一,他与江湖中人很熟;二,那些江湖中人是因为知道只是来吓唬吓唬人,并不是真的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杀人,与皇帝陛下作对,所以才来的!”
纪子期楞住,这点她还真没想过。
苏小年之死,是因为他查到了什么,对方不惜铤而走险。
可她现在什么也没查到,对方就找人威吓她,一说明他们在怕她,二则说明他们自己也在胆怯。
这里是京城,若在天子脚下杀死明着帮皇帝陛下做事的人,那不是活生生打皇帝陛下的脸吗?
皇帝陛下若一怒,到时整个江湖怕是会掀起腥风血雨,那些人就算爱钱,但不至于想送命吧。
毕竟她同苏小年的情况不一样。
苏小年本身是杀手,有仇家,而且他是在暗中替皇帝陛下做事,出了事,皇帝陛下再恼怒,也不能明着查。
但她是不同的。她年纪轻,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即使与术师协会中人有些矛盾,也不至于到买凶杀人的地步。
这一想,纪子期心里的忧虑去了大半。
杜喜道:“这朝中能与江湖中人很熟的……”
“兵部和刑部!”纪子期脱口而出。
杜安道:“若论熟,刑部绝对比兵部熟,毕竟刑部一来专管刑案,每日里接触的都是江湖中人,虽然大部分是些二流子之类的,但其中亦不乏一些真正的高手。”
纪子期道:“我曾听一位前辈说过,只要双方做的事不过份,朝廷与江湖向来两不相犯,但倘若杀了不该杀的人,朝廷是绝不会放过对方的;
另外,若朝廷中有些什么用正规手段解决不了的事情,便会委托江湖中人去解决。”
杜喜道:“纪小姐说的对。所以若论熟,兵部不及刑部,江湖中人单打独斗行,打仗却不听命令,没有团队精神,是兵部中人最不喜欢的。
但刑部很多时候必须倚仗江湖中人来破案,反而私交甚多。呵呵。”
纪子期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赈灾银子贪污的背后,有刑部中人参与其中?”
杜安道:“不仅有,而且此人官职不低。”
纪子期道:“如果户部内鬼与临仙居有关,那是不是说明刑部与临仙居也有关?”
杜喜:“是的,纪小姐,呵呵。”
杜安道:“纪小姐,这赈灾银子贪污的背后,现在已经牵扯到敌国、户部与刑部,无论查与不查,纪小姐都会被牵涉其中。
他们现在做出警告,是希望纪小姐您暂时放弃查这件事,好给他们时间销毁证据。
但纪小姐也好,纪小姐家人也罢,都会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让他们寝食难安。
倘若我是那幕后之人,定会等风头过后,找个好时机,将纪小姐一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所以,这件事现在反而不得不查了!”
纪子期听得心惊肉跳。
杜安大力喘了两口气,杜喜接着道:“纪小姐,现在不光要查,还要更彻底地查。明面上不好查,咱们可以将此事由明转暗!
现所有人都知道纪小姐昨日受了惊吓,生了退意,纪小姐正好趁此机会阳奉阴违。
表面上装出打算放弃又碍于皇命不能放弃,只得做做样子,私底下悄悄记下有问题的地方,查出问题所在。呵呵。”
纪子期面色兀自苍白,紧咬下唇,“好,我明白了。”
若我是那幕后之人,定会将纪氏一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响!
是啊,她想退,也要对方允许她才行!若退的后果,是对方的毫不手软,那怎么能退?
到时候这件事的风头过去,皇帝陛下不再关注,失去了这层庇护时,那才是真正凶险的时候!
既不能退,就只能前进!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只能前行!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纪子期,缓缓吐出胸口的闷气,露出坚定的神色。
——
当天晚上,一名男子趁着夜黑,摸进了秦娘的闺房。
正在对镜梳妆的秦娘,看到铜镜中突然出现的男子脸,不惊反喜,露出噬人心神的浅笑。
她转过头,眼里春水流动,唇角轻勾,露出半截雪白手臂,轻轻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柔情中带着期盼的惊喜:“大人,您来啦!”
那渴盼等着有情人上前拥住她轻怜蜜爱的娇媚神情,怕这天下少有男子能抵挡。
但那男子似并未被她所惑,沉着脸也不看她,径直走到一旁桌边坐下,“你找我来又有什么事?”
“瞧大人您说的,不找您,您会来吗?”秦娘对他的视而不见毫不在意,起身走到他身旁。
身子一软娇柔倚坐在他腿上,雪白玉臂一伸,挂在他脖子上,柔媚红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媚声道:“秦娘想您了嘛,大人。”
那男子并未动,可若仔细看,能看到他的喉头在不自觉地滑动,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他垂在两侧的手正紧握成拳,能看到上面青筋暴起,好似正在用全身的力气,克制这怀中女子对他的诱惑。
秦娘似乎早已习惯,她单臂挂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顺着衣襟滑进,来回轻抚他胸膛,下巴微抬,红唇微启,吃吃笑道:
“大人,您不想秦娘吗?昨日之事,秦娘还没好好多谢您呢!”
怀中的女子一袭白衫,裹得密密实实,看不到半点裸露肌肤,结合那妩媚入骨的神情,和清纯绝美的容颜,便产生了致命的诱惑。
就像一貌美尼姑身着倒人胃口的灰色宽大尼姑袍,反而让人生出想要狠狠撕开那袍子的冲动。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禁欲美。
那男子终于受不住此诱惑,在秦娘的手划过他腹部往下时,一把大力地捉住,抱起怀中的女子,重重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然后粗鲁而疯狂地撕碎她身上的衣衫,对着那诱人红唇大力吻了下去,手下狠狠揉捏,惹得秦娘不断娇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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