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慕走到办公室门外停下脚步,里面刚有个被骂得灰头土脸的经理捂着脸走出来。
这垂头丧气的模样让门外其他等候的高管们人人自危了起来。
一转脸,瞧见池慕,顿时集体松了口气,“池公子您可算来了,陆总发了半天脾气了。”
池慕要笑不笑的视线流连过他们临时抱佛脚的嘴脸,道:“要不是你们这群废物不中用,他犯得上发这么大脾气?”
“……”
宋井赶紧朝那些人打了个下去的手势,几人会意,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
屋里传来宛若霜降的嗓音,“工程部。”
池慕推开门。
与暗处男人的目光对上。
陆仰止冷硬的脸色纹丝未动,“你来干什么?”
“来给你收尸。”池慕也不客气,大步跨了进来。
陆仰止眉头也不皱一下,朝着外面又重复了一遍,“工程部。”
池慕无意一瞥,发现他手里的钢笔头戳在桌子上已经戳得变了形。
居然还真发了这么大脾气啊……
门外有个衣着中规中矩的青年走了进来,比池慕想象中年轻一些,板寸,带了一副眼镜,看起来很老实,“陆总。”
陆仰止的眼眸里沉淀着墨色,凝固成一汪死水寒潭,搅都搅不动。
也许是他的脸色太过于苍白,才显得那墨色尤为深重,目如点漆,藏锋不露,“这是你们工程部最近交上来的成品?”
青年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襟,“是的,陆总。您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池慕玩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外面这群人,包括宋井都算在内,谁不是对陆仰止避如蛇蝎、一进办公室就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利索?怎么还有不等询问主动出击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是因为太年轻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陆仰止却微微低咳了下,把手里的钢笔握得更紧,“谁让你在里面加上这些东西的?”
青年一怔,走上前来接过男人摔在桌面上的文件,仔细查阅了一遍,发现一行被他用红笔圈出来的代码。
他合上了文件夹,垂眸回答:“任何病毒都有风险,再精妙再严谨也是祸患,如果编译者不留下一个控制器,病毒失控肆意蔓延时可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男人咳嗽声更明显了。
明显到池慕都坐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他,沉声道:“老三,不想死的话马上滚回去休息。”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咳起来了?
他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身后的青年就不卑不亢地给出了答案:“这是酒神狄俄尼索斯写在书里的话,陆总您不会不清楚。”
池慕听到“酒神狄俄尼索斯”就脸色一变,蓦地回过头去,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锋,又像是毒蛇的信子。
他是真恨不得撕烂这人的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仰止相对而言就淡定很多了,用西装口袋里装的丝巾捂住了嘴唇,咳了几下,抬头望着面前的青年,“宗祁,她的本事你学会了多少?”
眼前那人正是唐言蹊曾经带过的小徒弟,宗祁。
冯老工程师退休了以后,他年纪轻轻就接手了整个工程部,颇惹人非议。
陆仰止也不知道是真看中了他的能力,还是看中了他其他的什么。
宗祁摇头,谦虚道:“万分之一尚有不足,只是一点皮毛。老祖宗写的代码可谓是千变万化,精妙绝伦,我只能摹其形,还无法通其神。”
陆仰止却淡淡笑了起来,靠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而后阖上了眸。
“你已经学会了她最想教给你的东西。”他这样说。
宗祁不言不语地望着他。
眼前这个曾经站在巅峰的男人,看起来比几个月前老了许多。
不是年岁上的成熟,而是心灵上的苍老。
大班椅被人撤到了一旁不碍事的地方,他坐的是轮椅。
两条腿被毯子盖着,毯子的颜色不花哨,很素净典雅,和他身上西装的颜色一脉相承。
他的左臂搭在轮椅上,从宗祁进了办公室到现在就没有动弹过一下。
但这些都不算最惹人瞩目。
最惹人注目的,是他右手上带的手套,黑色的皮手套。
现在已经到了夏天,宗祁实在想象不到出于什么理由他要在手上戴个手套,冷吗?不冷啊。打字也好,写字也罢,戴着手套不会不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