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地按住了她的身体,“如果明天你还想离开这里,就别再以任何方式惹我不痛快了。否则我随时都有可能更改我的决定。”
唐言蹊撇过头,也许是感受到了临近结尾的气氛,她心头的怨恨也慢慢沉淀下去。
仅存的,还有一丝一缕的轻嘲,“既然你随时都有可能更改决定,那我怎么保证我乖乖配合你,你明天不会反悔呢?”
陆仰止敛眉低目,望着她苍白的容颜,还有细眉间不必言明的厌恶,心底一刺,沉声道:“衣柜的隔间里有把枪,明天若我拦你,你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再走。”
“你以为我舍不得吗?”唐言蹊眨着眼睛,淡淡望着他。
陆仰止亦是勾唇,笑容挂在俊脸上,凉薄入骨,“我再也不会这么以为了。”
从今晚他要了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这么以为了。
他压住女人的唇,这次格外温柔,手指亦是用她最熟悉最不可抗拒的方式灵活游走。
可那双深邃如泽的眼睛里,却无半点情慾,“喜欢就告诉我,我爱听你叫。”
唐言蹊紧咬着唇不松口。
陆仰止却不以为意地笑开,埋首下去,做了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
唐言蹊只觉得脑子里的思绪一团团炸成了烟花,“你……”
她用手去推他的头,那么无力,酸软,“你在干什么……别……”
他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握住她的手搁在身侧的床上,“你喜欢的,喜欢为什么要拒绝?”
这一次却比上一次更加让她觉得崩溃。
唐言蹊不是什么老手,陆仰止也不是,他只是比任何人,甚至比她自己都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所以当他想给的时候,那些温柔和快意只会让她没办法招架。
后半夜与前半夜不同,这一室旖旎的春色带着浓烈的绝望荡漾开来。
伴随着男人最后的低吼声和女人的婉转轻吟,像是奏响了离别的悲歌。
……
陆仰止没有过这么纵欲的时刻,加之这段时间的疲倦,他第二天亦是睡到了日晒三竿才醒来。
狼藉的床上,另一半已经空了。
一如他的心。
他坐起身,想去冲个澡,可是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别扭得不能正常运转。
到最后还是咬着牙扶着衣柜在站稳,拉开浴室的门。
十几分钟后,他穿戴整齐下楼。
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唯独他自己明白,这平静背后,是种他永远都要孤身一人应对的寂寥与困锁。
陈姨端出了午餐,有些悲伤地瞧着他,出声问:“先生,您还好吗?”
陆仰止很冷静地颔首反问:“我看上去不好?”
陈姨不言语了。
他吃了点东西,淡淡开口:“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刚走不久。”陈姨道。
“为什么不叫醒我?”
陈姨一怔,听着他这话——这本该是句质问追责的话,但此时听上去,就仅仅像他因为不理解所以有此一问,根本连点情绪都没有,更别说是生气、质问或者追责了。
陈姨抿了下唇,回答:“刚才我是想上楼叫您起来的,我也劝了唐小姐好半天。”
“可是她说不用劝她,也别去叫醒我。”男人平淡地接腔,语调里不含太多抑扬顿挫,缓缓的,慢慢的。
陈姨却差点哭出来,“是,唐小姐说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拦着我,不让我去叫您起床。”
不想闹得太难看?
男人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唇边笑意渺茫。
她是有多怕他会反悔。
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离开?
陆仰止放下筷子,闭眼按住发胀的太阳穴,“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走吧。”
陈姨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阳光下,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没再动过。
忽然别墅的门响了响,有人步子轻缓地走了进来。
陆仰止没睁眼,不耐道:“不是让你下班吗?这个月的薪水联系宋井去领,以后也不必回来了。”
那人没动。
没离开也没说话。
陆仰止心里的躁意滋生得更多,再也压制不住,扬手把面前桌上的东西扫落,暴怒道:“滚出去,听不明白?!”
话音一落,却看清了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女人。
细小的尘埃漂浮在空气里,在明亮的光线中格外明晰。
恰如她那张能陡然扣动谁心弦的脸。
唐言蹊。
陆仰止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脏里传来重重的响声,他从座椅上站起来,表情有一瞬间的紧张无措。
下一秒,重新归于沉静,“怎么,又不想走了?”
他锐利的眸光紧紧攫着她的脸,片刻也不放松,“后悔了?”
“如果你现在后悔,我还——”
“陆仰止。”女人打断她,莞尔浅笑,“我有点东西没拿。”
男人拧了眉。
“昨天我陪你不眠不休地做了一晚上,你是不是该把第四册书给我了?”唐言蹊平静开口,听不出喜怒。
一番话,却教男人僵立在原地,“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嗯。”女人静静袅袅道,“你是商人,你不吃亏,我也不是傻子。”
心底最后一分渺然的希冀被无情碾碎。
陆仰止几乎能感觉到神经一根一根崩裂。
亏他在看到她去而复返的那一霎,被一种莫大的喜悦冲昏了头。
她一定不知道他差一点就上前抱住她。
她一定不知道这一个早晨他胸腔里膨胀的懊恼痛悔快要把他活活压死。
她一定不知道,他爱她。
“呵。”
他薄唇一勾,放开了手。
彻彻底底的,放开了手。
男人闭了下眼,重新睁开。
眸间被扫荡一空,什么都不剩下。
唐言蹊目送着他走上书房,听到保险柜被打开的声音,又看到他拿着一册书下来。
“你的脸是被谁打了吗?出去一趟就肿成这样?”他的声音很哑,不知抽了多少烟。
唐言蹊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我就算毁容了也和你没关系,你有那个时间多关心关心你的未婚妻每天在做什么吧。”
又是未婚妻。
陆仰止听她说这话已经快听得上火了,便也没细想她话里的深意。
他眸子一眯,“你不用再把我往她身上推了。”
顿了顿,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男人的脸色格外沉凝认真,视线亦是纹丝不动地落在她身上,“唐言蹊,你当真要走?”
唐言蹊摸了摸自己脸上肿起的地方,浑身上下都还酸软着没有太多力气,可她下意识有些惊疑,打量着他,“你又要反悔了吗?”
她这不是直面的回答。
可是也足够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男人缓缓抬手,不轻不重地把书摔在她怀里,甚至没再看她一眼,薄唇轻启,最后一个字是:
“滚。”
唐言蹊接住他扔过来的书。
沉甸甸的,好像汇集了谁一生的心血。
“等我用完,托人给你送——”
“随你。”陆仰止打断她,背影冷峻地一步步上楼。
唐言蹊又一次目送着他。
这感觉很微妙。
明明她才是要离开的那个。
却看到的总是他的背影。
有些人,就是害怕告别,如他,如她。
她抱紧怀里的书,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别墅的小径上以后,上楼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他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弯下腰去,一贯挺拔如山的身姿佝偻得像再也承受不住。
他也终是没有回头,唯独那双从来冷寂而深邃的眼睛里,渐渐泛上一丝水光。
我输给你了。
唐言蹊。
输给了你的眼泪,你的难过。
在我最爱你的时候。
每一次,你却都只留给我“放手”这一个选择。
也许感情的世界里本就没有公平。
我也总算懂了你的伤心。
这是绝望吗。
是吗。
……
唐言蹊走出了别墅大门,门外,一辆轿车停在那里。
车里的女人有倾国之色,墨镜挂在巴掌大的脸上,挑起嘴唇笑望着她,“结束了?”
唐言蹊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