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我已经在御所怒斥了松永家的楠木正虎,誓要与武田逆贼不同戴天了,此事近畿人尽皆知,难道我还有与他媾和的余地吗?如此赤诚之心,难道仍不能令所有人明了吗?那样的话,就实在太让我心寒了……”
这时佐佐成政越发不好意思了,开口欲言又止:“其实……唉……”
见状平手汎秀兴味阑珊地摇摇头:“刚才说你变了,果然不错。以往的佐佐内藏助,素来是有一说一,何时竟如此谨言慎行了?”
佐佐成政叹道:“……因为真话总是很难听啊!”
平手汎秀嗤之以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对我直言批驳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讳了!”佐佐成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猛然抬头:“……大家当然不怀疑你对武田的敌意,可是,对武田的敌意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对织田的友好……”
话音落地,平手汎秀顿时皱紧了眉头,目光开始不善起来。
而佐佐成政却是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煞有介事。
沉默良久,平手汎秀脸色连续变了几下,并没有发怒,反而化作一笑:“哈哈,看来佐佐内藏助的变化,终究是表象,实质仍是读古书读成榆木脑袋,不通世事的愚直之将!”
“说得没错啊……”佐佐成政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下来,而后眼带希冀,微微趋前,一字一句道:“平手甚左卫门向来最擅长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了,但我一向相信他内心深处,仍是赤诚的君子。”
此言一出,平手汎秀讶然错愕。
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一笑掩饰过去,双目微垂,忽而又说到正题:“你家的松千代丸那小子,倒也见过几次……勉勉强强算是有资格当我女婿。”
“这可——”佐佐成政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那就替犬子,多谢垂幸。”
“做父亲的,总与孩子们聚少离多,实在舍不得我家雪千代远嫁……然而身为武家之女,自有她应付的责任。既然时局需要,我这就安排她提前出阁吧。”
平手汎秀双眼微微失神,语调亦极萧瑟,但话中含义却是很明确。
佐佐成政心头大石总算落地,赶紧伏身说:“如此甚好,想来织田家上下,都会感念……”
却不想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先别急着感念了。”平手汎秀挥了挥手,“有件事情,可能要劳烦你。”
佐佐成政闻言一愣,但旋即拍着胸脯道:“不知是何要事?我拼着性命,也会完成所托。”
“倒不至于拼着性命……”平手汎秀抬起头扫了一眼,立刻又移开目光,“话说,你大概也知道了,年前松永逆贼,被武田说动,大军围攻京都御所的事……”
“确有耳闻。”佐佐成政道,“此等无法无天,死有余辜,但我听说,平手家军势解了京都之围后,松永军逃向了比叡山,获得了延历寺的庇护……这可难办了。”
“是啊。”平手汎秀依旧是低垂着目光,轻轻点头,“延历寺干系重大,不能轻易攻打。所以我就偃旗息鼓,暗中派人调查比叡山的情况……结果发现一件比庇护松永军更严重的事情。”
“更严重?”佐佐成政好奇心渐渐升起。
“还记得刺杀织田弹正的元凶吗?一个是甲贺的杉谷善住坊,另一个是……”
“伊贺的伊贺崎道顺!”佐佐成政猛然睁大眼睛,目中全是怒意,“我化成灰也忘不了这两个名字!杉谷善住坊已经伏法,伊贺崎道神却至今不知所踪!真是我织田家的奇耻大辱!难道说……”
“没错,我派人调查之后,发现伊贺崎道顺,很有可能就藏匿在比叡山上面,但是,正如你所说,延历寺是很麻烦的……”平手汎秀面露苦涩。
“……我明白了!你现在身为刑部少辅,三国守护,如果贸然攻伐山门古刹,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佐佐成政神色笃定,认为自己明白了前因后果,“但我佐佐成政身份还没那么高贵,就算肆意妄为一点,也只是‘乡下武士’的个人行为罢了!过几日准备好了,我便带人寻个借口杀上比叡山去,而后平手军再以调解之名过来接应即可!”
“只是要委屈你,成为佛门之敌……”平手汎秀稍稍抬首,眼底忽然带了一点复杂难明的情绪。
“既然是为故主报仇,虽死亦往,何况只是一点名誉?最多事后我切腹认罪便是!”佐佐成政淡然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犬子就拜托了……至于刚才所说的那件事情……”
“……此事了解之后,我会亲自送雪千代去岐阜城的。”平手汎秀复又低下头去。
“感激不尽。”佐佐成政神色坚决地点点头。
“不,这话该我说才是……”平手汎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