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硬下心承受得了,甚至刚刚向我称臣的远江人,大概都坚持不下来,但骏河……唯独骏河……骏河自有国情啊……”
“臣下惭愧!居然疏忽了此处。”内藤昌丰无地自容,跪地请罪:“事已至此,强行驱使骏河国人,只怕生变。但也不能就此耽误攻城,其中的分寸拿捏,实在难以把握。为今之计,唯有将鄙人罢黜并且加以惩治,以平民愤,再另择良将负责攻城,才是……”
“确实可以解决问题。”武田信玄轻轻微笑,但又立即摇头:“但这样,就太委屈你了。明明是我再三严令,对滨松城的进攻不可丝毫放松,才导致今日之失。”
“臣下惶恐!”内藤昌丰深深埋下头去道:“为了我家的西上大业着想,我区区一人的虚名和私利,实在不足挂齿……”
“不然,不然……”武田信玄忽然正色,斩钉截铁道:“凭什么要为取悦那帮子懦夫,牺牲我甲信名将的声誉?区区十五家骏河国人罢了,土鸡瓦犬一般的凡庸俗辈,加在一起也比不了半个内藤昌丰。”
“主公……主公请三思啊……”内藤昌丰没有因为知遇之恩而感动到失去理智,他仍然继续尝试苦劝:“骏河国众毕竟是最近两年陆续臣服的新人,虽然武力有些不足,但也一向忠诚勤勉,未有大错。这次终究是我……”
“不必说了。”武田信玄似已下定决心,挥挥手打断:“我意已决!你们通知下去,让那十三家提出上诉的国人必须在今日午时二刻之前,继续投入攻城!想要切腹的,就去切腹好了,大不了给他们换个家督,一样要遵循命令!”
“……”
内藤昌丰、曾根昌世对视一眼,俱都惊疑不定。
他们当然不敢不执行命令。
重用甲斐谱代,压榨外样国人,也一向是武田家的“基本国策”。新降者都被称作“先方众”,必须要经年累月奋战,立下许多勋劳,才有机会提升待遇——比如北信浓真田家的态度和功绩都很出众,于是有了一个深受宠信的武藤喜兵卫。
但压榨也得有个尺度哇……
总不能把人榨干了,或者逼反了。
两人满怀着担忧情绪,不情愿地缓缓往帐外退去。
忽而武田信玄复又开口:“且住!”
内藤昌丰与曾根昌世疑惑停住脚步,转身听命。
只见武田信玄不徐不疾,闭目道:“四郎(武田胜赖)正在前面候命,源左(内藤昌丰)你去把骏河国众的事情说与他知晓一番,孙次郎(曾根昌世)一个人传达我刚才的话就够了。”
“……属下了解!”
内藤昌丰的愁眉去了大半,恍然了解了主角的指示。
特意说去找少主,意思显然就是,让骏河国人众到少主那里去求情啊!
父子两个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演出双簧,以便于二代目有收拢人心,彰显仁德的机会。
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而现任的御馆大人声威何等隆厚,显然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手段赢得支持了。
对此内藤昌丰感到乐见其成。
但曾根昌世下意识偷偷皱了皱眉。他跟“废太子”武田义信乃是称兄道弟的关系,感情十分亲密。义信被废事发后,一度因受牵连出奔逃亡,两年后才被家中老父劝回来。
此后对武田家的忠贞并未变质,但对武田胜赖那个“信浓来的诹访四郎”总有种难以言状的莫名敌意。
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点敌意,就真的与家中的嗣子作对的,这属于既蠢又坏的行为。
但如果……只是说如果……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武田家的继承问题,出现什么争议……那曾根昌世绝对愿意添一把油,加几滴醋。
听完了完整的命令之后,内藤昌丰与曾根昌世分别离去。
此时天色似乎已经大亮,武田信玄感到有些饥饿,吩咐仆役赶紧去取饭食来。
接着他起身来到门口,掀开帘子,想看看天气如何。
孰料甫一伸手,刺进来的光线竟然是如此耀眼,让他双目骤然一痛,仿佛被许多细针刺入一般难受。
赶紧转身回头,揉了半天,视觉才渐渐恢复。
看来今日的太阳,格外炽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