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美浓的岐阜城,会议已经连续进行了十二天。
但仍然半点结论都没有。
人们从最初的担忧或者兴奋(取决于各人立场不同)劲头过后,归于平静,然后渐渐开始觉得厌倦,感到可笑。
“主公又在与重臣们商议大事。”
这已经成为卫兵们圈子当中一个用来开玩笑的哽。
延伸出来的句式则是有好多种类,比如“清酒千日醉,岐阜千日会”,还有“我特意嘱咐了儿子,等老爷们开完了会,给我上点香火庆祝一下”,以及“开会是岐阜城的特色,不得不品尝”等等。
织田信忠不傻,也不是看不出来这一点。
身为信长的第一继承人,无论理智还是感情,他肯定是毫不犹豫地要帮自己老爹的。
尾张、美浓两国的家臣们,也都是支持这个观点。
至少公开场合是支持的。
但是,到底要不要出兵,出多少兵,什么时候出兵,钱粮如何支应,将领如何选派,到了前线采取何种行动方针……关于这一系列问题,大家的意见完全迥异,各方之间全不肯想让,每次都是唇枪舌剑,互相攻讦,吵成一锅乱粥。
简单地说,你问我该不该打,我肯定说应该。你要我出钱出人,那不好意思,张三说他旧伤未愈,李四说他田产歉收,总有一百种理由来敷衍。
倒也不能完全说他们是无耻的推脱之辞。确实去年的战事中,大家损失都很严重。特别是清州城被武田胜赖夺取,周边遭到掠夺和焚烧,农商经济受到了沉重打击,很多家臣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织田信忠仅仅是控制住最低限度的秩序,让两边的人不打起来,就已经耗尽了心力了。
毛利长秀暗中建议,不妨破釜沉舟,趁着正在开会,将不可靠的重臣们一举拿下,强制推行命令。
织田信忠内心也有一丁点意动,不过始终没有那个魄力。
而且他内心隐约地觉得,真要动了狠手,后果不一定就是成功的“杀鸡儆猴”,反倒有可能变成内乱的导火索。
因此否决了毛利长秀的计策。
可是也想不出别的计策。
一次次的会议上,织田信忠尽力协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吓之以威,磨破了嘴皮子,总是进展有限。
佐佐秀成那家伙自从在对武田作战中“表现出色”,就一跃成为了新星。此次要与平手家冲突,他作为人家女婿本来是该受到怀疑的。但是这家伙坚决表明忠心,把新婚妻子送到岐阜城当人质,交给织田信忠关押起来。
如此果决的举动,令人无法再怀疑其立场。但他十分激进地要求“动员尾美上下,出兵三万赴京助老主公”,这个方案受到大批同僚的沉默抵制。
连他老爹佐佐成政都不太赞同。
而前田利家则是明确指出:“平手刑部是个厉害人,万一要与他作战,恐怕要形成长期僵局。以我们目前的粮饷储备来看,出兵一万五千人,或者至多不超过一万八千人,比较现实。太多的话,我怕反而会面临补给不足的情况,好心办了坏事。”
针对“缓”与“急”的问题,双方意见明显迥异。
而织田信忠举棋不定。
这还算好的,至少是属于有积极性的家臣。
而另一些人……
尾张大豪族丹羽氏胜整日就是哭穷——他也确实是真的被武田胜赖折腾得不轻,真的是穷到没法出兵。
林秀贞自从他寄予厚望的养子林通政战死之后,好像是万念俱灰看破红尘了,干脆在会议上走神打瞌睡。
美浓三人众是冷眼旁观状。不管说什么我们肯定不反对,但一旦点名要我们做事,那不好意思,胃疼肚子胀腰酸腿抽筋的毛病都来了,另请高明吧。
一门众更是些缺乏主见的家伙。
这些消极的态度对会议气氛一点好处也没有。
除了尾美,织田信忠名义上还是南近江、东大和、北伊势的领主。
然而南近江现在人家更愿意是听竹中重治的。
东大和的筒井倒是派人来问织田信忠该怎么办,但那个态度,与其说是问路不如说是推卸责任。
北伊势的泷川一益则是毫不犹豫去京都支持信长,没有先过问岐阜城的意见。
——这里面的情绪很微妙,织田信忠当然也是想支援自家老爹的,但是看到泷川一益不经过任何申请与审批,直接就去了京都,他内心又不免有点不可言状的愤怒。
他很想在父亲,以及在天下人面前证明一下自己。
也许正是考虑到这点,信长没有第一时间派人来越俎代庖的发布命令,仅仅是通报了一声,让织田信忠自己决断。
总而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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