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除川的上游,从旗帜上看,是尾张国人生驹亲正,约有一千五百至三千人,已经初步筑好了堤坝的雏形。更远处,千早川、大津川、一之赖川的上游,则是另一个尾张国人,丹羽氏胜,人数估计是二千到四千之间,进度要慢一些,还在忙着运送土木材料。
见了这两个名字,平手汎秀先是一叹:此二人虽然才具平庸,殊无越众之处,但生性都是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人,想要利诱调略,大概是没有可行性的。
筑堤蓄水的任务,选他们担任,倒也是人尽其才。
但另一方面,这两人绝对称不上是英勇善战的虎臣猛士,最多只能勉强算是合格的将领而已。
可见织田家连连遭到打击之后,人才也变得十分匮乏短缺起来,在次要场合只能启用二三流的家臣担当了。
往日大兵团正面作战,丹羽氏胜、生驹亲正这等人,在友军保护之下多少能立下苦劳,不过斩将夺旗之功是甚少的了。而独当一面,受到强袭之后,崩溃速败的例子却是不少。
倘若选取适当的精兵,隐藏行踪,趁夜突袭,疾进掩杀,或许能一举击破之,然后再乘胜毁掉土木工程,排除威胁。甚至倒过来设法引水冲击东军也不是没可能的。
让平手秀益、拜乡家嘉、加藤光泰所部出战,抑或是这次赶来助阵的德川信康、三云成持也行,以精锐敢战之兵,袭取上游阵地,粉碎敌方唯一的胜机。
似乎应该这么做才对。
想到这里平手汎秀便打算下令安排。
然而刚刚招了手,心下又觉得总有不妥之处。
根据多年战场经验,以及对织田信长其人的了解,隐隐总觉得,分兵攻打上游,可能才真是中了对方的阴谋诡计。
良久犹豫未定,又连连传来家臣请求禀报的呼唤声,平手汎秀打算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再仔细考虑。
先神色如常,着手处理面前的几件事。
于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检查了车阵的布置,确定了前线军粮的储存地点,惩罚了两名违反纪律的下级军官。
之后回到军帐里,正在吃着晚饭,忽然有武田元明、京极高吉等人紧张不已的赶来求见,见面便问:“刑部大人,听说东军的织田弹正派人占据了上游,准备建造堤坝,积蓄水力,使用水攻?据说是要等到聚满了水,再放出洪流,让石川水位暴涨?那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岂不是有些危险?”
平手汎秀一愣,连忙以“我已悉知,不足为虑,明日便有应对之策”等等虚词应付过去,好好安慰鼓舞了一番。
接着不及休息,又有报告说,幕府的大馆晴忠、上野清延在外等候接见。
叫进来一问,还是问的水攻之事。
于是哭笑不得,将安抚鼓舞之辞再重复一遍,勉强把访客送走。
然后赶紧派人追查消息源。
岩成友通、小西行长都否认有外泄。
忍者队自查,一时也没有看出什么不正常的苗头。
服部秀安和石川五右卫门调查问询了半天,到了午夜才得出一个推测性结论——好像是有一些身份可疑的“友军”,通过递纸条、说闲话、涂抹文字的方式,在四处散播不安定情绪,详实细节还不清楚。
具体是谁就很难查证了。
毕竟现在身边的“友军”有点多。
因此服部秀安和石川五右卫门神色很有点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表忠心说尽快找出来。
平手汎秀当然也对此表示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然而他的表情并不像家臣们那样充满了严峻和忧虑的因素,相反,久违露出了淡定从容,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笑容,断然道:“才刚刚开始建筑堤坝,就传得满城风雨,这说明敌方是生怕我们不知道啊!如果真要玩水攻,就应该反过来,尽量隐藏消息才对。所以我看这所谓的‘水攻’,恐怕是虚有其表的,没有必要花太多心思理会。”
家臣们都有些茫然不解。
河田长亲进言道:“尽管如此,但士卒的情绪怎么办呢?”
“那就陪着织田弹正假戏真做吧。”平手汎秀笑道:“让伊奈、长束他们俩亲自负责监工,赶紧招募民夫,在石川左岸给我修一道土墙出来!”
“这……”小西行长瞠目道:“人家在上游蓄水,我们却在下游筑墙防守?恐怕要花十倍代价才能达成对等效果。”
“无妨。”平手汎秀大手一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虽然账目已经不宽裕了,但我相信现在这个关键时刻,界町、石山的商人愿意再提供十万贯的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