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就是不肯动身。
反而是另一也曾结好毛利以求自保的西园寺公广,以六万石安堵的条件,向平手氏降伏,随即带领三万参与围攻。
汤筑城被围后大约十天,到了十二月初,传来消息说,吉川元春在美作不敌宇喜多直家吃了败仗,浅井长政坐观成败其心可诛。
然后毛利家终于行动了。
但并不是跨海向南到四国,而是全力往东,沿备后、备中而去。
同时,被平手水军所俘虏的村上武吉,忽然得到“英雄过人,轻易诛杀未免可惜,请回去抖擞精神,日后再来搦战”的莫名高评价,然后收了黄金三百两作为赎身费,就悄悄释放了回去。
能岛、因岛受到的压迫也稍微减轻了。
其中不知道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个消息迅速被带到汤筑城,但河野通直与大野直昌选择不予信任,依旧要坚守。
于是周边来不及和不愿意进城的国人势力就遭到了高强度的清洗,连隐匿乡间也做不到。
仅仅约两千平方公里的区域,聚集数万军势,除开围城所需之外,仍有三四万负责扫荡的,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挖地三尺都够了。
汤筑城坚守了六十五天之后,外郭沦陷,方才投降。
这个时候再低头显然已经换不来什么条件了,留住性命和家名就算宽待。平手汎秀命令把河野通直、大野直昌以下三百个武士家族无论老幼全部关起来,押送到和泉去听候发落。
然后吩咐木下秀长主导,浅野长吉辅佐,从领内各地抽选调派中低级的家臣一百人过来,否定以前的一切田地户口账册,撤销所有法令赋税,彻查诸寺社运作情况,结算公共财产债务,进行严密检地和刀狩,彻底重建统治秩序。
这也是木下秀长正式回到工作岗位。
他的兄长由于写出来的东西十分令人满意,被命令继续努力,把织田崛起到平手天下这段时间的历史都记载下来。
也就是姑且免除死罪了,将来大概率可以在深山老林或者海外孤岛上衣食无忧地了却残生,最多就是吃不到大米饭罢了。
显然木下秀长将会是负责代管北伊予的家臣。
对于平手汎秀的作为,其余人或还懵懵懂懂不知所谓,河野笔头家老大野直昌听闻此事,在被幽禁的小屋里放声大哭,他知道这是从根上断绝了“御家再兴”的可能性。
但他毕竟不是只会恸哭哀嚎的无能之辈,联系前后种种情况,一番彻底不眠居然想出了一个办法。
等到正式被押送近畿那天,木下秀长露面了,大野直昌立即不顾一切地远远向他连连叩首,只恳求说一句话。
可能这幅诚恳态度打动了人,获得允许走到近前。
然后大野直昌便带着未满十二岁的河野通直,一起五体投地哀声道:“吾已经老迈不堪,无论送去何地幽闭,也不过是度过晚年罢了。但鄙主伊予守(自称)大人,自幼仁心德厚,才思敏捷,就此遁世未免可惜。求您将他收为螟蛉,带在身边,照拂一二吧!”
忽然跪求认父,乃是苦心孤诣熟思良久的决定。
木下秀长即将出任一方,似有腾达之相。但他已经快四十了却没有儿子。河野通直自幼展示出的品行才能都还不错,如果能抱住这条干爹的粗腿,日后想必也能有点前途,即便是要改姓,终究把血脉延续下去了,日后再弄个庶子改回河野氏,不亦可行吗?
以今时的情况,再改回来是不敢想的。
临时相求,略显冒昧,可是没办法,万一被押送到近畿,以后可能无法再见天日,甚至等待事情冷下去不显眼被灭口,哪还有机会?
听了这话,木下秀长也稍有意动。
他接到管理伊予的任务之后好好调查了一番,知道河野通直这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确实是各方面都不错,身体健壮粗通武艺,识文断字学得不慢,对亲族家臣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看到领内百姓的穷苦窘状会心生怜悯而不是嘲笑。
作为养子确实是比较合适的。
况且,河野家号称平氏之后,世代担任伊予国守护职役,如今却来求一介尾张足轻的儿子当爹,成就感真的是满满的。
以前因为兄长的事情所累及,木下秀长一度十分消沉厌世,也就根本不去考虑什么仕途前景,什么后代血脉,什么家门荣辱的问题。
现在忧虑暂时解决了或者说回避了,回过头一看,发现自己一直忙忙碌碌的,快四十岁的一个人了,别说是开枝散叶发扬光大什么的,连个正室夫人都没有,甚至,连个出身清白一点的侧室都没有!
倒是也有过侍女,游娼,却也没诞下过子女——当然那种场合,就算诞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赶紧娶个老婆加急现造,也未必来得及,收个靠谱的螟蛉养子,确实是有必要。否则挣下的知行地位,留给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