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啊,快入冬了呢!”
大浦为信一叹,黯然道:“惭愧,惭愧!只因我们奥羽大名以前互相攻伐,征战不休,相互结下了许多仇怨。几个月前鄙人对四邻说要带着军队来关东觐见内府,他们却都不肯让开道路,非要诬陷说居心叵测……没奈何,花了几个月功夫,同最上家取得合作,先走海路到出羽,再轻装简从,悄然行进,只带了二三十人,才避开敌人耳目。”
“有意思……”平手汎秀思索片刻,又问:“那弥四郎,你说说,为什么奥羽诸多大名,只有你一个人辛辛苦苦跑到关东见我,别的却都只派使者致意呢?包括为你提供帮助的最上家,也没一起过来啊!”
“好像是因为他们都有抽不开身的原因吧。”大浦为信似乎并没有趁机上眼药的意思,反而替邻居“开脱”了一番:“比如最上家,现在是父子对立,内乱频发的状态;南部家也差不多,分裂成了两派;安东家据说是贸易出了大问题急需处理;葛西、大崎两家互为宿敌,都不敢轻易走开;伊达正在与相马交战,附近势力全被卷入……”
他数着手指说了半天,指出每一家大名都有内忧外患的情况,如果轻易离开领地,可能家业就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
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
但平手汎秀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立时听出话中有话,伸出手指半是戏谑半是道破,开口说到:“那些事情,在战国乱世,岂不是每天都在发生的日常吗?这年头哪家大名没有一堆敌人的?理由恐怕不能成立。别的不提,就说你本人吧……你大浦家,难道完全没有内忧外患?就不怕离开领地的时候出事?”
“内府大人,真是目光如炬。”大浦为信伏拜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鄙人的出身可不算什么名门大族,现在这份领地其实是通过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段,从附近邻居嘴里硬生生抢过来的,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而且由于根基浅薄,不得不收纳了大量新晋家臣,内部也未必算的上稳妥……说不定这会儿,老家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有仇家打上门,或者野心之人叛变,都不稀奇。”
“那你还敢前来?”说到这里,平手汎秀兴致越来越高,下意识便发问。
“是的。其他奥羽大名都不敢,但是鄙人却敢。”大浦为信这时又把头抬起来,露出漂亮的长须,自信满满地说到:“因为鄙人比他们都更明白事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奥羽那一点蝇头小利其实没什么好争的,真正值得争夺的,是内府大人身边的坐席。今日只要得到您的认可,就算家里元气大伤也不要紧,迟早可以恢复。反之,若是触犯天威,就算暂时夺得一些地盘又有什么用?迟早是要连本带利吐出来的。”
闻言平手汎秀扬了扬眉头,再次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人。
话语如此直率,丝毫不谈什么“大义”什么“传统”,纯粹是客观从利弊分析,但说出来可信度十足。因为不是空口白话,而是用行动证明了理念。
这么积极主动跑过来表忠心的人,无论如何应该得到优待。
更何况还是个聪明人。
平手汎秀想了一会儿,做出决定,用手在案几上打着拍子,吩咐道:“大浦弥四郎为信……虽然没有带多少兵,但你既然是来助阵的,就一起安排到讨伐北条家的序列当中吧。”
“是!”大浦为信肃然领命,然后补充道:“当北条家认出鄙人的旗帜之时,一定会感到绝望。如果连奥羽最北面的大名都出现,他们一定会以为,整个奥羽都参与了讨伐战。”
“不错。”汎秀露出微笑,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大浦’的苗字并非你的原姓?”
大浦为信答道:“鄙人原本出身奥羽武家久慈氏,后来过继到南部氏庶族的大浦氏,遵循养父的遗愿,接过位子后开始谋求独立……其实说起来久慈氏也属于南部氏的庶族,只不过关系已经很遥远了。”
“这样不好。”平手汎秀摇摇头:“身为南部氏庶族的话,总会在嫡流面前矮上一头。这样吧,你既然是来自津轻郡,以后苗字就改姓‘津轻’,然后我再代你上报朝廷,申请一个适当的官职,今后才方便行事嘛!”
“多谢内府深恩!”大浦为信——现在已经改名津轻为信,喜出望外,连连叩首。
“不必,不必。”平手汎秀悠然摆手道:“话说奥羽之事,我向来是不怎么熟悉的。日后要进行整理的话,还要麻烦你多多帮忙介绍情况啊!”
“这是鄙人的荣幸,亦是大浦家……不是,是我津轻一门的荣幸!”津轻为信的声音都有点变形了,长长的胡子也激动得一抖一抖的。
这轻飘飘一句话的分量他完全听懂了。
以后奥羽所有大名,想要拜访内府大人,可就得排在后面乖乖等待了。到时候随便进一句谗言,说一句好话,可能就会影响某个家族的命运。甚至什么话也不说,只稍微更换一下觐见的顺序,就能起到微妙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