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叫陆贾。”
黑夫道:“是淮南楚人,也是那群叛卒的乡党。”
他指点着阳山关道:“此关险隘,且地形狭窄,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军不好展开攻打,只能以木梯蚁附强攻,彼辈若作困兽之斗,难免会有伤亡。”
黑夫回过头,看看虽然跟着他来,但士气依然萎靡不振的五千人,叹息道:
“这三年来,枉死岭南的人,已经够多了,能少一个,是一个吧。故我派陆贾持贾和首级入关,将这场兵变归咎于贾和处置不当,情有可原。若关内众人投降,可免死罪,纵不能成,也能让不少人心存侥幸,亦有围三阙一之效,可泄其气。”
安圃作揖,赞道:“多年未见,君侯用兵依旧奇正相合。”
黑夫摇头:“安圃啊安圃,你怎也学会了溜须拍马?”
安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官场混了十多载,又非那贾将军嫡系,若不会此道,下吏,恐怕都活不到再见君侯,小陶他就是太耿直,屡屡与贾和争执,才被弃在岭外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安圃话中有无尽辛酸。
黑夫有些惭愧,拍了拍他:“不一样了,从现在起,南军我说了算!”
话虽如此,但攻城的准备,黑夫却一点不耽误,他让安圃回关南面去,伐木制作木梯,等傍晚时分,黑夫和陆贾约定的时间到后,再一齐攻打。
下市时分,黑夫带来的五千人已在关北排开阵势,但这群兵卒多不愿意做排头兵,不幸被选中的,一脸苦涩,他们都看得出来,阳山关如此之险,做先登之士,当真有死无生。
更何况,兵卒多为楚地籍贯,打杀越人也就算了,可这次,兵刃要对准的,却是声息相通的同乡……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士卒们不断抬头看着太阳,利仓也盯着木表和漏壶。
随着日影推移,利仓越来越不耐烦,不断擦拭眉毛上流下的汗水,士卒也越来越紧张,喉咙干燥,口中无唾。
唯独黑夫,却大马金刀地坐在军旗下的小马扎上,手上轻轻摇扇,只可惜不是羽扇,而是田间老农纳凉的蒲扇。
终于,夕时到了。
利仓上前告知:“君侯,时辰到了……”
黑夫的蒲扇,可算停了。
然后,它被微微举起,指着阳山关。
数百架弓弩上弦,紧随其后,瞄准城头。
城上城下,数千双眼睛,都盯着这小小蒲扇。
只要它一挥下,黑夫身后一字排开的十面鼓就会齐齐擂响,听到此声后,南北两面数千将士,就会在军法官的逼迫下,硬着头皮向前,拿下这座关隘!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阳山关的门,却轰然开启!
一名文士纵马而出,他也不顾什么礼仪了,用尽气力,大声喊道:“君侯,阳山关,降矣!”
……
阳山关是真的降了,在攻城前最后一刻,紧随陆贾之后,是垂头丧气的一千人,他们络绎出城,按照黑夫的要求,在城门口将兵器扔下,又在道两边抱头蹲好。
“利仓,给他水。”
黑夫看到陆贾嘴唇干涸开裂,好似要滴血。
陆贾嘴都说干了才有这结果,猛灌一口,却辣得直咧嘴:“咳咳,怎么是酒?”
利仓对陆贾改了口,不再直呼其名,而是笑道:“陆先生,你靠巧舌拿下此关,如此壮举,当然得有好酒壮之。”
黑夫颔首:“难怪军中士卒称你为陆利嘴,果能将彼辈说服,过几日,将你的说辞写下来,或许就是一篇策士传颂的游说范文。”
陆贾苦笑道:“不是陆贾嘴利,而是彼辈无路可走,粮食也尽了,不降,便只有死。他们看到贾和首级后,又听闻君侯允许戍卒轮换,去江汉休整,相信君侯是爱兵的,会信守承诺,向朝廷请命,饶恕他们……”
说到这,儒生陆贾抬起头,有些不确信地盯着黑夫:“君侯……会守信么?”
“这是自然。”
黑夫一笑,看向降服的叛卒们,利仓已经带人控制住所有人,安圃亲自穿过关隘,来禀报黑夫,说关内已经搜索一遍,已无叛卒。
听闻事态已尽在掌握,黑夫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忽地变了脸色,指着一千叛卒喝道:
“统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