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有了这场祭南海龙王的闹剧,黑夫让陆贾搞一套礼仪出来,结合南越讴舞,设立龙王庙,说它是大秦的化身,不仅司风管雨,还管控南海和郁水诸支流一切水族。
他还让人宣扬:“秦军舟师之所以能从海上突袭番禺,肆虐几千年的郁水止步于岸边,都是南海龙王在保佑。”
黑夫希望借机在番禺树立起龙的崇拜,将他设想的“身似蛇、鳞似鱼、爪似鸟、掌似虎、耳似牛、声似蛙”,融合了岭南十二个部落图腾的神龙,捧上神坛,在信仰上降服越人。
不过在秦军吏卒眼中,这南海龙王,其实就是昌南侯化身,水被治好,不全是君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么?
所以方才陆贾的极高评价,看似在说龙,其实,说的却是他对昌南侯的印象。
言罢,陆贾反问利仓:“你呢?信其神否?”
利仓笑道:“君侯说有,那就是有!”
这时候,头戴长长羽毛的越人巫师跳完舞,唱完讴后,却听铜鼓敲响,海螺号长鸣,船厂里的十艘“轮船”正式入水。
却见十艘船在郁水中试航,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安放的踩踏机械,不知里面有人健步踩踏,只知船后数个明轮飞转,配合两侧木浆,在水流正湍急的汛期郁水里,亦能逆流而上!
“成了!”
眼看明轮船试航成功,阿忠和工匠们激动欢呼,越人则面露惧色和疑惑,因为在他们的视角里,那些船,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相助……
更神奇的事还在后面,等十艘船绕了一圈回来时,众人却发现,不知何时,它们中间多了一艘小舟,舟首雕刻成龙首形,破浪而行。
“迎龙王!”
陆贾连忙上前唱礼,原来那龙舟之上,安放着“南海龙王”的木雕,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按照剧本,黑夫亲自入水,和一众兵卒一起扛着木雕,淌水回到岸上。
“此乃南海龙王显灵也,还不拜之!?”
秦卒们按照吩咐下拜,外面的越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拜的人不多,他们现在的信仰,依然是那五头羊。
虽然剧本拙劣,除了水军捧场外,观众反响平平,但黑夫还是演的很认真。
他们扛着木龙进入新修的庙宇,将其安放妥当,再焚香料,献祭品,颂祭文,奏祭乐、进舞芭,面对浩浩波涛,祈福旗幡与日同升……
黑夫虔诚地再拜,又在仪式结束后宣布:
“从此以后,不管秦人越人,新舟下水,渔船出海,种稻串门,必拜龙王!”
一时间,秦人配合演出地欢呼歌颂,而越人则将信将疑。
黑夫希望,这南海龙王,能在南方沿海扮演后世“妈祖”的角色,变成航海者的保护神。
他想道:“最好每艘船上都安一个,拜上几代人,哪怕最固执的越人,也会宁信其有了!”
当然,因为黑夫给其加上的奇怪设定,四海龙王,东海、西海、北海三兄弟的龙吼,都是威武的咆哮,天摇地动。
只有南海龙王一张口便是:“呱呱呱?”
而且黑夫万万没想到,地方信仰的演化是千奇百怪的,某些地方的土著,常会把征服者当成神,或者将其形象加进去。
这番禺供奉的南海龙王除了会呱呱叫外,经过千年演变后,形象慢慢从龙形,变成龙首人身,凑近一看,那龙的脸,居然是黑的……
……
就在番禺龙王庙初燃香火,十艘明轮船载着秦军兵卒,打算去支援因汛期中断了补给,孤立无援的秦军土堡时。位于郁水上游的郁林(广西桂平),一片森林中的村寨外,青壮的西瓯战士隐藏在树冠里、草丛中,警惕地盯着山下秦人土楼的动静。
那些圆形的,巨大而坚固的建筑,有秦卒持强弓劲弩守着,控制住了前往河边低洼平原的要道,眼看春天种下的稻谷渐渐变黄,瓯人却不能安心收割,只能躲在山上咽口水。
而寨子里,西瓯的都老们,也在祭祀完蛙神后,与他们的君长桀骏讨论今后的计划。
在剧烈的议论后,桀骏用剑敲了敲树干,做出了决定。
他的话是瓯越语,翻译成后世的大白话便是:
“乘着汛期水大,下游船只没法逆行至此,我们召集部众,去端了那几座秦国鬼子的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