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哀其不幸,却又怒其无能!
虽然骂扶苏“活该”,但秦始皇却不顾准备妥当的出巡部队,在咸阳又等了三天,让人每天关注着武关的消息。
一日早中晚三报?
不,是每个时辰一报!
他还一边喝着参汤,一边傲娇地自己安慰自己:“朕等的不是逆子扶苏,而是李信的消息!”
数日后,秦始皇等到了……
依然没有任何关于扶苏的消息,倒是李信,从西域送回了又一份捷报!
……
去年,应大夏国之请,秦始皇决定派兵西征,在大夏的引导下,击破条支,开通前往“西王母邦”的道路。
秦始皇春天发令,李信夏天时率军两万出玉门关,民夫刑徒四万、骡马数万往返河西及西域运输粮食,至今大半年,战果斐然,每一次回报,都被太史令胡毋敬记于史册。
“五月,李信收祁连北乌孙精骑三千,出玉门,屯蒲类海。”
“六月,李信至车师国,其都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去咸阳五千二百里,有口五千,食麦,信令其献粮,且出丁千人为徭役。”
“七月,信至焉耆国,去咸阳五千四百八十里,其口三万,胜兵数千,拒为秦借道献粮,李信击之。”
“八月,焉耆西有国名龟兹(新疆库车县),去咸阳六千里,有口七八万,胜兵万人,应焉耆之请,北联北山月氏残部,南结尉犁,合兵两万,与李信万人战北山之下,李信胜,诛焉耆王,斩月氏王子,悬龟兹王首……”
这是三十六年收到的最后消息,李信在西域北道大杀四方,一路干到天山脚下,接下来两个月,完全占领了龟兹全境,扶持龟兹王子做了君长,利用这个西域北道最大邦国的粮食,喂饱了饥饿的远征军。
而这次送回的消息称,骇于秦军的强大,龟兹西边,距离咸阳六千五百里的姑墨国愿意向秦臣服,并开放道路,提供粮食,让秦军能够顺利西进。
但因为西域苦寒,冬天无法行军,更遇暴风雪,骡马死数千匹,李信和远征军遭到重创,必须在龟兹以东,一个叫“轮台”的地方休憩,开春后再谋西进……
因为已离玉门两千里,民夫已难以运送粮食补给,所以李信打算在轮台设官,开始屯田,赋税诸邦,就地取食,而在当地从无到有,将秦朝制度搬过去的官员,恰恰就是差点将秦始皇气死的喜……
“这些地方究竟在哪?”
秦始皇又让侍从掌着灯,在新绘制的西域地图上,一一找到了蒲类、车师、龟兹、姑墨、北山的位置。
末了一句感慨:“朕过去从未想到,西域,竟如此之大啊……”
乌氏延称,西域有三十六国,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两千馀里。东则接秦,阸以玉门,西则限以葱岭。
“数十年前,先君昭襄王攘却戎狄,筑长城,然西不过临洮。”
“可现在,咸阳以西六千里的地方,也有秦吏了……”
骄傲归骄傲,但秦始皇又有些不甘。
从乌氏延和李信的回报来看,那些地方的确很诱人,沙漠、雪山,绿洲,与中原不同的,高鼻深目的人种,奇异的瓜果……
但这数千里的距离,却让秦始皇无奈。
“朕去不了那么远了。”
他叹息:
“朕只能去邾城,瞧一眼为朕引路十来年,一直忠垦勤勉的狗,看他是冲朕乱吠呢?还是跑过来舔朕的手。”
而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却不是骨头,而是利刃!
但是,他其实有更想做的事……
秦始皇将手伸向辽阔的西域,还有西域以西,更加广袤,大到无法想象的新世界!
他真希望,能亲眼见证,大秦铮铮铁蹄,踏遍那崭新的万里河山!
“若朕能早十年……不,哪怕只早五年知晓这一切!”
只可惜,人丈量土地的速度比较有限,它们来得是那么不及时。
而李信奏疏上,描述的未来行军计划,也让秦始皇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李将军称,三十七年内,他定能通过姑墨、疏勒,翻越葱岭,抵达大夏!
而三十八年,则要与大夏联合,对条支开战,争取三十九年击溃条支,抵达西海,找到西王母邦……
这样算下来,大概秦始皇四十年,便能迎西王母来秦了。
“四十年?”
秦始皇苦涩地摇摇头,连能不能熬过三十七年,他都没有一点信心。
“今年祖龙死!”那沉璧复返的预言,尽管不承认自己是祖龙,但这句话,如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
秦始皇看了一眼灯油即空的烛火,愤怒之余,又烧了一张地图。
这一次,火焰从关中腹心的咸阳腾飞,它一路向西,将西域南北两道三十六国统统卷了进来,让北山行国化为灰烬,甚至越过葱岭,开始吞噬地图外的未知世界……
花白的须发,虚弱的步伐,苍老的目光,望向阴霾的天际。
虽然不愿服输,但这一次,他再没有那种与天斗个胜负的气力了。
“朕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啊!”
……
说一千道一万,邾城之行,秦始皇都必须去。
“等父皇巡视归来,西王母,或许就在咸阳等父皇了!”
在启程出发的前一夜,乖巧孝顺的少子胡亥如此乐观地宽慰秦始皇帝。
在扶苏出奔事件后,这傻孩子,或许是秦始皇心中,最后一点温暖了。
“但,朕还能回来么?”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秦始皇,从未如此不自信过,与历史上不同,一系列的变故,似乎让这位骄傲固执的皇帝,认清了一点现实。
今日的太阳,迟早都要落下。
而明日的太阳,也必须做好准备,不然此行若有万一,这天下无日亦无月,岂不要陷入无尽的黑暗?
那样的话,大秦如何传万世!
尽管不太情愿,但拖到最后,秦始皇还是下诏:“使群公子明日入宫觐见……”
“距离陛下上次召见群公子,已有数年了!”
作为掌印撰诏者,中车府令赵高立刻嗅到了这道明令的不寻常之处,立刻打足了精神。
“这莫非是……立嗣君的前奏?”
许久忍耐,终于等到了扶苏自废前途,昔日难以与之竞争的胡亥,总算得到了机会!
赵高暗道:“虽召见群公子,但陛下心里,肯定会有既定的人选!或将提前传唤!”
只可惜,今夜不由他执勤,只能回到家中焦急等待。
但让赵高惊诧的是,他是夜让人暗暗提醒胡亥做好准备,并让侍从留在胡亥府邸守了一晚上,却未见秦始皇派谒者来传唤胡亥。
反而是宫门处的亲信,悄悄让人,来告诉他一件事。
“中车府令,有一辆车,入宫了!”
赵高顿时手脚冰凉……
“糟了!”
……
与此同时,咸阳宫前,一辆四马驾辕的车驾停了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公子,从车上下来,随着郎卫赶赴大殿。
走过晦暗的宫门,绕过高墙所夹的复道,踏足于阶梯之上,为大殿上的灯火通明所照,露出了他的真容。
他面色犹豫,步履踌躇……
他不是胡亥。
更不是扶苏。
他单名“高”。
“秦始皇帝第二子,公子高!”
……
PS:五千大章,今天只有一更。
我一直觉得那首歌,更适合秦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