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没有动手,他朝哆嗦着请求赴死,留孙儿一命老者拱了手,退了出来,还为其合上了门。
那是他人生中一件小事,但时隔17年,黑夫忽然很想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样了?
他顺利长大成人了么?
还记得当年那个破门而入,却又彬彬有礼退出来的秦兵么?还念着父兄被杀之仇么?
他现在,是像张耳父子一样,记着故仇,拿起武器,站在张耳的军队里,在西河大肆屠戮,现在成了河岸上京观里的一颗腐烂人头呢……
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外黄,扛着锄头料理田地,做着小本买卖?
“真希望是后者啊……”
黑夫叹了口气。
历史转了一圈,他现在做的事,是新的开始,还是旧的轮回?口口声声要打破历史周期律,可事实上,连这无尽的仇恨链条,都很难一剑斩断啊……
良久后,黑夫才止住了众人的争论,说道:“奉常说得对,若一切都如十余年前一般,不加更易,这场仗纵是胜了,也不过是又一场能并而不能凝的征服!”
他扫视面前各执己见的群臣,掷地有声地说道:
“但我以为,能让这仇恨之轮停下的,绝不是单方面的以德报怨。”
“而是秩序和时间!”
众人肃然,黑夫才又道:
“八千、一万五千,尽作京观,大河为之色赤,西河人也该解恨了,消气了罢?”
他让文吏提笔记录,宣布道:
“从十二月起,各军私自处死俘虏者,将视为私斗!往后士卒擒俘虏与斩首等功,而对军官而言,擒俘虏10人,相当于斩首11级。”
“俘虏被擒获后,将由军法官统一审理,判决,根据其罪行不同,处死、为隶臣、或释放。”
没有人是圣人,不可能原谅敌人,就连儒家,底线也只是以直报怨。
那就让他们,承受的大秦专制主义的铁拳吧!
用理性代替感性。
让公审,来代替私人的刑罚,这是秦国一贯的规矩,也黑夫最喜欢她的地方。
俘虏们将以杀人罪,群盗罪,强暴罪,抢劫罪,谋逆罪来论处,反正最后都难逃一个死。
其结果将是,军法官会很忙很忙,黑夫刚在云阳宫重新建立的“学室”,那些年轻法吏必须成批培训,然后立刻开赴前线,旁听、记录、最后亲自参与审判。
没时间细细甄别,原则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鼓励相互举报,在西河做过以上事的人,会死得比斩首更惨。
而张耳、项籍、蒯彻等人,更会被列为罪大恶极的战犯,对他们的审判定会宣扬得人尽皆知,最后可能会享受到赵高一般的待遇……
司马欣等秦籍官吏自是举双手赞成,陆贾也极力赞同这种方式。
“父不受诛,子复讎,可也。父受诛,子复讎,推刃之道也。”
一句话,父母因自身罪恶而死于法律惩罚或他人报复,子女不得复仇……这是儒家为其“大复仇”做的补充,与之相对的则是“国仇九世可复!”
黑夫还追加了几个原则,发往前线,让占领河东的韩信军严格执行。
“凡诛,非诛其百姓也,诛其乱百姓者也,我军东出,是为诛乱,而非屠戮和复仇!”
“不屠城,不杀老弱,不躐禾稼,未在西河的六国兵卒,只诛首恶,只要愿放下武器者,可以赦免其罪。”
顶多脸上刺个字,作为奴隶,比被杀好吧。
而对忐忑不安的普通黔首,黑夫还有一份大礼要给他们……
“等天下再统,在所有该受罚的反贼上刺完字,穿上褐衣发配后……”他暗暗笑道:
“我会废除大部分肉刑!”
……
而等这场朝会结束后,黑夫叫下了陆贾等人,宽慰他们道:
“汝等放心。”
“我明白汝等关东之士的想法。”
墨家希望天下人都能兼爱,爱别人的儿子好似自己的儿子,爱其他国如自己的国,如此便能天下大同。
但要黑夫说,只有天下先政令一统,从肉体和精神上消灭死硬分子后,才能开始讲故事。
关于炎黄子孙,关于大一统的故事……
数百年,几代人反复讲,才能让芸芸众生相信,自己属于同一个国家,同为衣冠诸夏,而非不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仇人时,才能谋求兼爱。
“我不是要停止这仇恨之车轮。”
黑夫独自来到九鼎殿,面朝殿内陈列的赫赫九鼎,这诸夏至宝,就像它的铸造者期盼的那样,举起手,立了誓!
“我要粉碎这个车轮!”
……
但有的人,却仍在为推动这个车轮向前而孜孜不倦。
十一月底,初雪在关中降下,当前线传回韩信斩周叔,攻占安邑,张耳北逃平阳与赵军汇合的消息时,南方也有一封急报。
“项籍收复淮南后,又率师西进,对着衡山、南郡,发起了攻势……”
听闻老家有些危险,黑夫皱起眉:
“来回奔走千余里,还真是一刻不歇啊,项羽这是想……围魏救赵?”
……
PS:今天只有一章,因为天天在高德地图帮我导航的志玲姐姐结婚了……呸,其实是没有沙雕读者的反馈提不起精神,客服小姐姐说0点恢复,也不知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