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创口。
每一次,看到相同的、相似的场景,总会发作一次。
赫克托转过脸去,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抹了下眼睛,狠狠啐道:“他妈的!他妈的!!这都他妈的是什么J8事!”
容鸢站在略微靠后的地方,也眯着眸,别人问她怎么了,她只说:“眼睛进了点灰尘,不舒服。”
可声音,却沙哑得很。
办案的警察很是为难,跟法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晓得眼前这一幕该怎么结束。
反观那跪在地上的女人,她脸上没有太多显而易见的情绪,可却莫名让人觉得,若是没人拦她,她能在这里跪上一生一世。
“真可怜呀。”有位警察叹息,“是她男朋友没了吗?”
另一人压低了声线道:“烧成这样都能认出是男朋友,也是真爱了。”
“哎……”
“让开。”身后传来男人冷冰冰的嗓音。
俩人吓了一跳。
只见来人穿着特殊部队的战警服装,肩章臂章多得快要挂不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俊而凌厉,眉眼间有股挥不散的寒意。
一双黑眸深邃无底,简简单单这么一扫,就能让人吓得想要弯腰屈膝——大约,便是那种所谓的杀气,从无数艰难困苦的任务里刀尖舔血而沉淀下来的杀气,有了它,连鬼怪都要对这个阎罗般的男人退避三舍。
有人认出了他,立马恭敬道:“厉少。”
其他人肃然起敬。
这就是厉家那位三代单传、年纪轻轻就军功赫赫、执掌一方特种部队的厉少,厉东庭?
传言他眼里无天无地,无神无佛,出身权贵却藐视权贵。
若是他不乐意,谁都别想从他面前讨到一丁点甜头。
男人脸色沉峻地盯着方才说话的人,就站在他眼前,“滚开,别挡路。”
——传言果然是真的。
那人赶紧让开,眉开眼笑道:“厉少,您请。您在看那个女人吗?她已经在这里跪了半个多小时了,估计那具烧焦的尸体是她男朋友无疑了。”
厉东庭脚步顿了顿,破天荒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被她男朋友拔了舌头,最好把嘴闭上。”
那人愣了下。
被她男朋友?
她男朋友?
男朋友?
不是……
已经成尸体了吗?
再看着那具诡异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厉东庭走到她身边,淡淡一瞥就从她身旁几个人里分辨出谁是认识她的人,谁不是,对着看上去最为冷静靠谱的霍无舟道:“把她拉起来,带到我车上去。”
霍无舟眸色一凛,对上他的眼神,“你是?”
“厉东庭。”三个字,没有其他废话,傲慢至极。
容鸢瞧见这一幕,忙上前拦住正要发火的赫克托,“别冲动,是认识的人。”
她挡在两人中间,问厉东庭:“你怎么来了?”
厉东庭亦是看着她,怔了下,道:“你师哥马上就到。”
简明扼要地说完这句,又冲着唐言蹊扬了扬下巴,“什么情况?”
容鸢也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她的……以前的……朋友。”
厉东庭黑眸闪过一丝冷光,“墨岚?”
“不是。”容鸢打他,“你胡说什么呢。”
“那是……墨岚身边那个……跟班的?”厉东庭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叫什么。
“也不是。”容鸢叹了口气,“是ES集团的兰总。”
老祖宗身边四位Jack之一的,兰斯洛特。
厉东庭抱臂睨着她,嘲弄,“呵,这女人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各个都是总。”
容鸢也学着他的样子回应道:“是,谁让她是酒神,你不是呢?”
“……”厉东庭十分嫌弃道,“天天和电脑打交道有什么意思,书呆子。”
“你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会玩枪的傻大个罢了。”容鸢莞尔一笑,“五十步笑百步,哪来的优越感?”
“……”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仰止那厮身边竟是这些唇锋齿利的,厉东庭真是懒得和这群做生意的打交道。
“先把她弄我车上去。”他又说了一遍,“别在这跪着了。”
一会儿陆仰止来了看见她跪在地上估计又该气得跳脚把火都撒他脑袋上了。
不过想一想,挂电话之前他说的那句“死了”,那人应该不会当真吧?
厉东庭越琢磨越觉得悬乎。
关心则乱四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在唐言蹊这个女人身上他要是但凡有一丁点冷静和理智,也不至于走到这个份上。
不过,他的手机现在在顾九歌手里。
想解释一下都没法打电话。
用别人的手机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容鸢就在这里。
不过……
厉东庭的眼里划过一抹阴测测的笑。
军车开道?
笑容很快变得十足恶劣。
去他妈的军车开道,让丫自己心里先挖心挠肝一会儿吧!
省得老拿他的人当司机!
还有个不省心的师妹,见天儿地呛他,没完没了。
活该!
这么一想,心里顺畅多了。
他踏上前,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想搀起地上的女人。
可是还没碰上她,就被旁边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挡住了。
俩人动作很默契,不戴眼镜的那位护住了唐言蹊,戴眼镜的那个就正面当在他面前。
“你要干什么?”赫克托不悦道。
厉东庭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指了指肩膀上的肩章,“执法办公懂不懂?少挡路!赶紧把她抬我车上去,大冬天的让女人跪在地上你们也真看得下去。”
霍无舟皱了下眉,给赫克托使了个眼色。
赫克托弯下腰去,轻声道:“老祖宗,去车上等吧,很快尸检报告就出来了。”
唐言蹊听到“尸检报告”四个字,眼睛里突然又多了几分湿润。
可她却死死忍着没掉下泪来。
厉东庭看着都觉得揪心。
不禁回头看了眼容鸢,“她和这个兰总绿总还是红总的,什么关系?”
赫克托强行把女人抱起来,走向厉东庭的车。
见二人走远了,容鸢才放大了声音道:“是她身边比较亲密的朋友。”
“是亲人。”
截断她的话的,是那个戴眼镜的淡漠男人,“五年前她已经失去过一个了,这是第二个。”
曾经的四位Jack,红桃死无全尸就让她受了不小打击。
这一次,连梅花也……
没人能想象,她一见到兰斯洛特的尸身瞬间连站都站不稳、直接跌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心里,该是何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