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就大怒,骂道:“什么伯父,你哪里来的伯父,早在辽东死球了。这厮就是个假冒的,可惜他得了县尊的欢心,我拿贼子又没个奈何。”
小兰正处于逆反期,昂首道:“爹爹好不晓事,别家有这么个行市的大哥,早不知道显摆成什么样子。其他人求得求不来,你可好,把这么好一个兄长朝外面推。他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说是你大哥就是大哥好了,反正能够给咱们些好处就是了。你不认这个大哥,我还有认这个伯父呢!”
周杨:“小娼妇,你是不是见人家现在富贵了,眼睛热了,要去讨好,认贼作父的东西!”说到怒处,抬手就给了小兰一记耳光。
小兰被打得满眼都是泪水,一捂着脸一赌气跑了。
她在县城里跑了几条街,突然想道,家里都穷成那样了。若是住在家中,过得几年说不定爹爹要将我嫁到什么穷汉家里去。人生一世,就这样做农家妇却不甘心。你看人家云娘,就因为嫁给了大伯,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三天两头有肉,零嘴儿就没断过。村里的人见了她,也诸多恭维。女人,就该这样。
人说,丞相家人七品官,我如果到大伯家做用人,也能过几天好日子。大伯可不得了的,每月五六两银子怎么花得完,我这个做侄女的自然要帮我使使。
就这样,小兰问了路,直接跑周楠这里来。
摸着肩膀上因为拉车磨破皮的地方,小兰心中发誓:“我也要跟婶婶一样在城里享福,乡下是再不回去了,打死也不回。”
小兰这“大丈夫当是如哉”的愿景周楠自然不知道。
第二日起床,小兰又做好了早饭,大米粥,里面用菜刀将菜和吃剩的腊肉切成丁,乱七八糟一锅乱炖,状若猪食。
过得一个晚上,周楠心中的怒气已消。想了想,无论周杨一家怎么可恶,好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亲弟弟。中国自古就是人情社会。况且,国朝以儒家道德伦理治国,兄弟之间讲究的是兄长要善待兄弟,而做弟弟得则要顺从兄长。如何对他们一家不管不问,是要受到社会舆论谴责的,对自己的前程也大大不好。
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有编制的吏员,和周杨这个普通农夫斗气,其实想想怪没意思的。
周楠盯了恭敬地在一边服侍自己的小兰,道:“既然来了,就在家里住一日。等下我会派个人带信给兄长,让他明日过来接你回去。另外,你一身实在太破烂,等下洗个澡弄干净了。一个女孩子家,臭成这样不怕被人笑话吗?你自己去做身衣裳,另外,再选些家里用的着的东西,买了,交给报信人给你父母带回去。”说着就将一两银子拍在桌上。
他一但抹下脸扮演起污吏,灰色收入来得倒快,只几日现金帐户上的数字就翻了一番。当然,这点钱对于梅家的偌大债务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看到自家伯父随手就扔出一两大银锭,小兰眼睛精亮:真有钱啊,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很生气。
我很生气,我真的很生气。
表面上却恭敬地说:“谨尊伯父之命,我这就请隔壁牛婆子帮我找家合适的裁缝店,再买些乡下人家得用的东西。”飞快地将银子笼进袖子里。
“周楠,你来得正好,出发。”刚到衙门,就看到史知县在一群书办和衙役的前呼后拥下出来。
“县尊,这是要去哪里?”
史知县:“王主事已经到了淮安驿馆,知府叫咱们去接。”
“来得好快!”周楠抽了一口气,这个王若虚果然是个急性子,自己这边刚凑齐接待用经费,他就到了。至于桑园,抱歉,一棵都没有准备好,要命啊!
出衙,上了官船,船行一日,总算到了地头接到了王主事。按照史知县的想法要在府城设宴接待的,结果王主事一点面子不给,说既然到了,事不宜迟马上启程去安东好了。本官来这里是看改土为桑的,城里有桑园吗?
本官一向清如水,明如镜,你们想要搞的名堂瞒得了谁?等下是不是要置酒高会,还要赠本官一些程仪啊?国法无情,当弹劾尔等。
叫史知县尴尬了半天。
周楠心中一个咯噔:这厮不爱钱,估计就是个不通人情的迂夫子,却不容易打交道。
如此也好,他不让我在淮安接待,倒省了银子。鬼知道这淮安城中上档次的酒宴多少钱一桌,城中又这么多贵人。等下钱不够,难不成把我当在那里?回到安东再安排,就算钱不够也可以暂时欠着。
说起来这山阳县的知县也是可怜,到现在都没露过一次面。
王主事官儿虽然不大,却直接关系到下面的人的官帽子。这种人平日里巴结都巴结不到,地方官自然要细心讨好。可惜这次王若虚来淮安,所有的接待任务都被知府给包揽了。
在送行大军中,有知府,有同知,有通判有推官,惟独落下了治所位于淮安城内的山阳知县。
这才是,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做恶,附郭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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