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赭石色团福富贵huā纹锦面长袍地老者,胡子huā白,面目精瘦。深隐于眼窝之内的双眸,阴森威严正看着他,不怒自威。
他身旁一个年约四十五六岁上下,身强体健的仆从,已下了台阶,立到汪颜善面前冷脸逼问“你是哪个?”
汪颜善被坐着的那胡子huā白盯得心里发虚,原方才一时意气上头,并不曾细想什么人敢来广记闹事。只当是什么颇皮无赖,亦或粗鄙蠢笨之辈,不想,这老者看起来甚有来头。
不觉矮了身子,缓了声气“我乃归宁府景隆六年举子,在下姓汪名颜善,因与广记少东家相识,故而来问问,这位老丈因何堵人家地……”一个“门”字没出口。
只见方才端坐着的老者跳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火辣辣一掌柜甩在他左脸上。半张面皮登时红胀起来。
汪颜善先搬出自己的名头,是给自己涨威势的意思,话未说完,却吃了一掌,又惊又怒又羞,捂脸指着老者大叫“你……你为何打……”一个“人”字又没出口。
“啪”地右脸上又挨了火辣辣地一掌。
围观众人都被这突生的事故弄懵了。有人惊呼,有人窃笑,有人嘲弄。“不过是个小小的举子,也敢在我们杭州装态作势?”
这时有位年约三十来岁衣着体面的汉子挤进人群,向扶着老者的打人男仆惊讶地道“呀。这不是吴都管?”
老吴正劝老太爷消气,听见有人喊他,抬头一瞧,却是与老太爷家交好地一位孟老太爷家的下人,忙拱了拱手。复又低头劝老太爷消气儿。
来人见他正忙,也不扰他,反身向汪颜善瞧去。轻蔑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嗤笑“好狂地口气。你是什么东西,敢拿朱家老太爷治罪?便是杭州府的知府大人,年节时尚还要上门拜老太爷呢!一个小小举子,倒狂上天了!”
汪颜善叫他讽得又羞又愧,听他说知府大人要拜这老者,自觉造次。怒不敢言,讪讪往人群中缩。
“拿了他,给我打!”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早年汪家退亲,若不是苏士贞苦口婆心地劝,当年他去归宁府时,便饶他不得。如今又来作怪!
老吴忙低声劝“老太爷,正事儿要紧。”
广公子只当汪颜善被打是因他出口不逊,忙挤出人群,向朱老太爷赔笑道“这位老丈莫气,原是我那汪兄昨日吃多酒。还未醒呢。冲撞了您。”
朱老太爷坐着喘息不语。
老吴向他冷哼道“我们来当物件儿,广记为何不叫我们进门,可有这样做生意地。”
广记掌柜的挤出来,也赔笑道“方才已与二位说了。因我家铺子最近盘帐,暂不接当。”银子周转不利,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轻易和外人说。
广公子也忙道“是极。前方一里远就一间金满地,不若在下叫了人,帮您抬过去?”
“哼!你们莫哄我!”老吴冷笑一声“我们进来当时,尚还有两个人正在这里当了物件儿,你们当我不知?这分明是故意不接我们地当。我倒不知有个什么原由不接当?”
广公子神色一滞,看向广记的掌柜。这掌柜的也愣了,他们来之前,确实有二人来当物件儿,不过是流连烟huā巷之人,当两件随身小物罢了,他们还是接得起的。
这话分明是说,他们来时已暗中打探过了。
那孟府的下人,先是不解朱家如何和这商户对闹起来,听了这话,自觉寻着根由。仍旧声援朱家,斥广公子和掌柜的“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到你家,却是与你家有利,倒把生意往外撵!”
围观的众人有恨广记估价儿低,店大欺人,都一齐起哄道“是极,是极!”
“要当,要当!”
老吴见外围地人越围越多,人声吵嚷个不停,心中苦笑不已。老太爷这回是真气着了,若不然,这等人哪要他亲自出面。只是面儿上却不敢显露,仍作一副气恼威严状,盯着广记的人。
广公子因见事情或不可收,拉掌柜的到一旁问“库里现还有多少银子?”
“一万余几百两~”掌柜的道“这还是有出手苏记券子的七千多两银子在内。”五百张毯子,他们才付四千五百两银子,一转手就收回七千五百多两。
“顾不得了!”广公子思量片刻,猛地一咬牙一顿脚“让他入铺子,与他细说原由,能接多少接多少……”
“可……”掌柜的迟疑“没有银子周转,这铺面……”就难以为继!
“不慌,拿券子往苏家兑毯子出来,转手就有了。”广公子想到主意,心头顿时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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