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话长,得提到十多年前一桩公案,事关朱雀大街沈府和京西阮府,当事人尚且含糊其说,我们外人又如何得知?听着一乐,不必追根究底了。”
书生猜他多半是不知情,便又央求说书人:“先生,再往下说呀。”
说书人瞅着五位劲装男子,见他们又埋头吃饭,心里稍定,拍一下醒木,说:“列公压静,听小可一一道来。都说这女子比精金美玉还尊贵,养在深闺人不识,因何这位阮五姑娘却大名彰扬?只因三桩事。”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这头一桩便是她出身,可谓是云谲波诡……”他在京城也是说书为生,每日出入茶馆,听多了关于阮沈两府恩怨的民间传闻,梳理归拢倒也颇有一番传奇色彩,一干顾客都听得入神,连狼吞虎咽的五位男子也放慢速度,边听边吃。
“……可悲可叹,一个好好相府嫡女便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女,正所谓明珠投暗,宝镜蒙尘。不过,天道极则反,盈则损。这位阮五姑娘长到十三岁,姿容秀妍,兰心蕙质,名动京城。玉虚观主持紫英真人青眼相加,收她为俗家弟子,连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派人到贺……”
书生正是年少多情,神往不已,问:“这位姑娘当真姿容秀妍?”
虽然因为被打断,说书先生略有不爽,但还是捋着胡子说:“自然是貌美非凡,有诗为证。平生不识阮五面,愧为五陵年少名。”
书生艳羡不已,心里跃跃欲试,问:“先生能否告诉晚生,何处能见这位阮五姑娘一面?”
说书先生还没有说话,商人哈哈大笑说:“阁下有胆,便去守在晋王府门外吧。”
书生不解地问:“兄台说的可是镇守兴平镇七年,令北戎敌寇闻风丧胆,宣宗皇帝六子,今上嫡亲兄弟的晋王爷?”
“除了他,更有何人。”
书生迷惑地说:“晚生曾在邸报里看过太后圣旨,这位晋王不是与沈相之女订了亲,怎么又娶了阮五姑娘?”
“哪里是娶呀?是纳为妾室。”
“啊。”书生瞪大眼睛,片刻,不相信地摇摇头,“如此女子,如此家世,怎么会屈尊为妾室呢?”
商人不耐烦地说:“此事说来话长,你还是请教说书先生吧。”
说书先生数次被打断,早就已经兴致全无,但读书人遵循善始善终,只好硬着头皮说:“列公,俗话说千娇百媚比不过门上楣,阮五姑娘固然是千好万好,只因这宝镜蒙尘的出身坏了事。若是许与一般世家子弟,自然是相得益彰。要嫁入十二道门档的亲王府,却又是踮着脚尖不够。因此便有了这第三桩事,正所谓恩怨情仇一锅粥。要说大周男儿,谁人可当铁骨铮铮一词,非晋王莫属……”
五位劲装男子齐齐皱了眉,其中一位年岁轻轻的男子看着领头男子,低低叫了一声:“余大哥……”
余庆摇摇头说:“听听也无妨。”
“真是郁闷,咱们王爷就为这么一个女子被百姓烂嚼舌头了。”
“就是,她究竟有什么好,王爷为她得罪了太后和沈家。”
余庆皱眉,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下去,侧耳继续听说书先生。
“……说起来,这位晋王爷也是情痴,不惜得罪亲家翁沈相,日日派太医给阮五姑娘的母亲把脉,又摆出亲王仪仗到玉虚观接她。只是这位阮五姑娘也个禀性刚烈之人,如何肯委身为妾?因此一番铿锵言词说退了晋王,又表示要为母亲祈福,入玉虚观修行三年……”
书生“啊唷”一声说:“方才不说她入了晋王府吗?怎么又在玉虚观修行了?”
说书先生捋着胡子说:“确确实实入了玉虚观修行,阮府与晋王府的下人都是这么说。”
商人不服气地说:“胡说八道,十二月初五,晋王大摆仪仗出城,便是去玉虚观接的她,她如今正在晋王府里享福呢。”
中年文士说:“两位都错了,京西阮府,百年清流世家,从来没有女子为妾。晋王与太后此番举动,已令阮府面目无关,阮五姑娘不愿意忍辱偷生,早就上吊身亡,驾返瑶池,可悲可叹可敬!”
书生口瞪目呆半天,说:“倒有三种说法,这位阮五姑娘究竟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只见五个劲装男子的其中一位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说书先生面前,扔了一两银子在方桌上。说书先生每日口干唇燥,所得不过几百来文,见到这么一大锭赏银,顿时眼睛一亮,连忙作揖说:“多谢厚爱,多谢厚爱。”
“我大哥说,你固然书说得不错,但若想脖子上脑袋安生,便管好自己的嘴巴。”
说书先生吓得腿脚发软,扶着方桌子,挤出笑容说:“小哥明白。”
一干旅客也吓得面无人色。
过了一会儿,五位劲装男子起身,戴好风帽,披上大氅,开门走了出去。片刻,杂沓的马蹄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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