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老张,去看看!”
被点了名的老黄和老张,从队伍中出来,猫着腰,往黑石嶙峋的海边摸过去。
片刻功夫,老张和老黄一前一后,跑的飞快。
“老大,有船!像是,咱们的人!”老黄兴奋的声音都抖了。
“咱们的人?咱们的人都在这里,蠢货!”马大娘子扬手给了老黄一记耳光。
“有十来条船,往这边来了,先回去跟老大禀一声,我再去看!”老张就聪明多了,交待了一句,转身再往海边跑。
“往后站着!再要犯蠢,老娘挖你一只眼!”马大娘子刀子指着老黄的眼,老黄吓的连退了几步,赶紧站到后面去。
“铁签去看看。”马大娘子接着吩咐。
铁签胸膛一挺,压着声音应了声,急忙跑向海边。
没多大会儿,老张再次跑回来。
“老大!像是螃蟹的人!我看到了瘸子,铁签也看到了!他们快靠岸了,铁签看着呢。”老张紧张的气息都粗了。
螃蟹他们跟他们侯家帮仇深似海。
侯老大曾经捉了螃蟹的媳妇,让他们兄弟痛快,螃蟹杀了侯老大的小儿子,侯老大又杀了螃蟹的弟弟……
“咱们手无寸铁,得先躲一躲。
“你和铁签继续盯着,看他们船上留多少人。”马大娘子转身藏往旁边巨石堆中。
老张答应一声,弯着腰,借着巨石的掩护,奔回海边。
其余诸人,散在马大娘子四周,藏在巨石之间。
螃蟹帮走成散乱的一长队,连走带跑,扑向不远处的赵家镇。
他们得了确定无疑的信儿,镇上的富户赵家,吃兵粮的儿子封了侯,带着几百车的金银珠玉,还有十几大车赵侯爷收集的精兵利器,据说里面还有十来把钢弩,就是传说中箭无虚发的那种钢弩。
侯家帮溃散后,海上各帮混战,群雄相争,正是大好时机,这一波生意要是做成了,他们螃蟹帮,就有了招兵买船的本钱,海上第一大帮,就非他们螃蟹帮莫属了!
揣着满怀旺炭的螃蟹带着帮众,连走带跑奔向赵家镇。
螃蟹帮过去,老张再次摸过来。
“老大,十一条船,就留了七八个人,船被他们一条一条拢在一起,搭了跳板,看样子,是要做大生意了。”老张压着声音,看了眼螃蟹帮消失的方向,十分羡慕。
这种派势,他们都懂,这是极肥,又全不费力的大肥羊!
“到处都是官兵,还敢想好事儿。”马大娘子一声冷笑,不知道是在说螃蟹,还是在说老张。
“跟我走!这是海神娘娘赏给咱们的船!”马大娘子率先扑往海边。
海匪们立刻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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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坐在高高的石崖上,笑眯眯看着拢在一起的十一条船,一条接一条的沉入海中,只除了最大的那一条。
第十条船沉入海中时,那条最大的船扬起风帆,冲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李桑柔滑下巨石,在石头后伸了个懒腰,踮起脚,看向灯火通明的赵家镇。
“一半的通州军都埋伏在那儿呢,一个也跑不了。”孟彦清胳膊抱在胸前,看着赵家镇,一脸笑。
“嗯,把沉船的位置告诉他们,这一场大功,足够弥补走失犯人的过错了。
“走吧,咱们去福建。”李桑柔愉快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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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好像就是一个眨眼,又要过年了。
李桑柔懒懒散散的歪在只宽大的软椅上,苦恼的看着堆着站着,挤满了一院子的人。
胖儿趴在李桑柔腿上,专心的啃着块干透的鸡胗,啃的李桑柔裤腿上湿了一大片。
中间一张宽大却矮的饭桌四边,坐着四个人:大常和孟彦清、董超,以及卫福。四个人都是一脸严肃。
卫福提着笔,拧着眉认真的写,旁边已经放了十来张写满了字的纸。
四人之外,或蹲或站的人,指指点点,不停的出主意。
“多打点儿鱼丸,好吃!”
“鱼丸得现打的才好吃,你别出馊主意!肉松!做上几百斤肉松!配粥多好!”
“还有鱼松,比肉松好吃!老大喜欢吃鱼松!”
“得做几回佛跳墙,还是咱自己做的好吃!”
“佛跳墙就老大能做,大常做的可不好吃,你跟老大商量?”
“虾酱虾酱!做几缸虾酱!多下饭!”
“你们这都不是咱老家的东西!咱们过年,那得过出老家的味儿!得有咸羊腿!多腌点儿!”
“老孟,后头那户人家,盖了新房子,搬到城东去了,那房子说是要卖,要不,咱们买了吧,他家那口池塘,多好,有活水,咱买下来,挖大一点,养一塘鱼,养一群鸭子,还是活物好吃啊!
“老鸭汤多鲜!”
……
李桑柔听的托起了腮,就因为要吃活羊,她们从福州城里,搬到了城外,唉,确实,这会儿,她们家里,就缺个大池塘养鱼养鸭子养大鹅了!
“老大!王爷来了!”当值看门的老云梦卫伸头进来,扯着嗓子喊了句。
“哪个王爷?”黑马反应最快,一窜而起。
“还能有哪个王爷,睿亲王爷。”
“王爷王爷!”黑马猛一个转身,眼睛瞪的溜圆,指着外面,对着李桑柔狂喊了两声,推开众人,一头扎了出去。
在黑马和鸡胗之间,胖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黑马,丢了鸡胗,从李桑柔腿上跳下去,跟在黑马后面,嗷嗷叫着往外冲。
李桑柔眉梢微扬,片刻,按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孟彦清推着大常,董超冲众人挥着胳膊,卫福一把搂起纸笔,端着砚台,跟着众人,呼呼啦啦往旁边院子里撤。
“老大老大!真是王爷!王爷!”黑马一头扎进院门,激动的手舞足蹈。
胖儿紧跟着黑马,嗷嗷乱叫着,没刹住脚,从台阶上叽里咕噜滚了下去。
“黑马!过来沏茶!”大常从通往偏院的月亮门伸出头,一声吼。
“啊?啊!知道知道!我去给王爷沏茶!”黑马原地转了一圈,一头扎进月亮门。
胖儿跟在黑马后面,扑过月亮门时,被大常一把抄住,咣的关上了门。
“你来巡查,还是来主持军务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过年了。”李桑柔打量着有些黑瘦的顾晞。
“不是巡查,也不主持军务,我来找你的。”顾晞站到李桑柔面前,低头看她。
李桑柔往后退了一步,扬眉看向顾晞。
“坐下说话吧。”顾晞拎了把椅子,放到那把软椅旁边,“着急想见你,日夜兼程,累坏了。”
顾晞说着,欠身过去,从另一边的小茶几上,拿杯子倒了杯茶。
“找我,有事儿?出什么事儿了?”李桑柔坐下,一只脚踩在椅子边上,看着仰头喝茶的顾晞。
“户部有个堂官,姓丁,年近四十,无子无女,他媳妇前前后后,给了他两个通房,又纳了两房妾,五个人,都怀不上。
“听说乔先生医术高明,他媳妇带着两个通房两个小妾,去找乔先生看诊,乔先生说她们都好好儿的,让他媳妇把老丁带过去,她瞧瞧老丁。
“老丁就去了,在乔先生那儿看了大半天,乔先生说,是老丁不能生,说十有八九,是精索不通,说她从前治过这种病,只有极少能治好。
“老丁想儿子都想疯了,万一之望,也要治。
“我就跟着去看了。”
李桑柔听的眉梢扬起。
顾晞嘿嘿笑了一会儿,“动了刀,没治好,他那精索,我看到了,太细了,粘在一起,根本没用。
“后来,我就问了乔先生,乔先生说,她能断了精索,让男人一切如常,只是不能生儿育女。”
“你怎么敢!”李桑柔眉毛高扬。
“我可谨慎着呢,我就去找了潘定邦。”顾晞笑个不停。“潘定邦喜欢床笫之间的乐趣儿,可他媳妇,嫁给他七年,生了五胎,苦于生育,不让他近身。
“他爱去甜水巷,也算有点儿有情可原。
“我跟他说,我有办法让他尽享床笫之欢,又不会让女人怀上,他媳妇高兴,他偷腥什么的,也不会惹出麻烦。”
李桑柔眉毛高抬。
“乔先生是个讲究人儿,非要跟潘定邦当面说清楚,好在,潘定邦我还对付得了,把控住了大局,没误事儿,半坛酒灌醉了潘定邦,也不过一个来时辰,就好了。
“我盯着他看了三个月,给他找了俩花魁,亲眼看了三四回,才去找的乔先生。”
顾晞翘着脚,十分得意。
“你也切了?”
“嗯!”
“这事儿,你大哥知道吗?”
“这是咱俩的私事儿,他用不着知道。”顾晞掸了掸衣襟。“睿亲王这个爵位,我跟大哥说过了,要是我无子,就让他挑个儿子,替我承继了。
“对了,大嫂怀上了,我来的时候,才两个月,不让说,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能说了。”
李桑柔长长噢了一声,站起来,勾手指示意顾晞。
顾晞跟着站起来,李桑柔伸手按在顾晞胸口,一边笑,一边推着他往屋里去,“进来,我看看乔先生的手艺怎么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