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款款地又回了他暂居的客院,而刚刚回府的楚千尘没急着回内院,先去了一趟韶华厅,让人把程林华给喊了过来。
“皇上和太子现在怎么样了?”楚千尘问道。
程林华听着楚千尘这句话显然是知道皇帝被太子“气病”的事,便直接回道:“皇上现在还‘病’着,连皇后娘娘和承恩公都不见。”
“王御史昨天上折弹劾太子不孝,要废太子,皇上在病中按下了折子,朝堂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已经有一些人去私下里见过礼亲王与张首辅了。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形势。”
“太子现在还跪在太庙,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
“果然。”楚千尘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皇帝既然按下了那道废太子的折子,就意味着王御史会上这道折子果然是出自皇帝的意思。
说得难听点,王御史也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而且,还是一把随手可弃的钝刀。
程林华说不上同情还是感慨地叹道:“皇上对太子也实在够狠。”
皇帝只是按下了那道折子,却没有发话,言下之意就是认同了“太子不孝”这个罪名。
就算是这一次皇帝没真打算废太子,只是给太子一个警告,可太子有了“不孝”这个污点,以后只会更难,他等于是被皇帝拿捏住了错处,将来,也是皇帝想废就能废的。
不过站在宸王府的立场,程林华巴不得皇帝与太子这对父子不和,皇家乱,对宸王府来说,是好事。
楚千尘也是亦然,似笑非笑道:“皇帝这是想养蛊。”
古书记载: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则谓之蛊。
程林华一时没明白。
细细一想,他才反应了过来。
太子是皇后之子,又是长子,身为嫡长子的他原本是毋庸置疑的继位者,地位非常稳固。
而且,太子自幼就跟在先帝身边,由先帝亲自教养,在十五岁那年,就被先帝封为太孙,其他皇子们根本就没法与他争,当今上登基后,他从太孙升为太子,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太子是储君,若是无过,连皇帝都不可轻言废太子。
但现在太子身上有了污点,就像是天上的神佛突然间被拉下了圣坛似的,变成了凡人,与其他皇子们的差距也没那么显著了。
皇帝等于是把太子与那些皇子们一起放入了“养蛊”的器皿中,想激起皇子们的夺斗之心,想让他们为了皇位去争、去抢。
程林华也是唏嘘,道:“这朝堂是怕是又要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皇位实在太诱人,历朝历代的夺嫡都会掀起腥风血雨,导致骨肉相残的惨剧,结果往往惨烈至极。
“谁即位都和我们宸王府无关。”楚千尘云淡风轻,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优雅地浅啜了口热茶,“对了,皇上可有下旨,命谁去迎王爷?”
程林华摇了摇头,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然后道:“太子便是为了此事‘气病’了皇上。”
顾玦护送乌诃迦楼回昊是奉旨行事,就像此前康鸿达奉旨去各地代天子阅兵一样,通常情况下,回京时都会有礼部或者皇子代君来迎。
但是,皇帝在这件事上跟太子吵成这样,其他人自然也会察言观色,不会再去触皇帝的霉头,毕竟连太子都落到这个下场。
可想而知,其他人若是跟皇帝提及此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会被皇帝怀疑是不是勾结了宸王,又或者心里只有太子,而无天子。
楚千尘愉快地说道:“那咱们自己迎。”
楚千尘也不稀罕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去迎王爷,觉得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无聊至极,还不如她自己去迎呢!
程林华怔了怔,先是有些意外,但跟着他站在王爷的角度一想,又觉得王妃会做出这种反应是理所当然的。
王爷肯定更喜欢他们去迎他,所以,王妃亦然。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程林华作揖领命:“是,王妃。”
无论是楚千尘还是程林华都知道皇帝想故意冷着顾玦,可他们全都没放心上。
接下来的两天,楚千尘的心情都非常好,连带对着楚云逸的态度也温和可亲多了。
楚云逸对他姐的“宠爱”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同时,心里不免又有些忐忑。
他知道二姐夫就要回来了。
他在王府的这段日子,可没少听二姐夫在北地的事迹,曾经北地军中也不乏刺头,那些人全都被驯得服服帖帖。
就在这种紧张的心情中,十月初一来临了,顾玦回京了。
当天,云展率领玄甲军出动,玄甲军将士十步一岗地沿着南城门清道,一直延伸到宸王府的大门口。
这些玄甲军身着一式的玄色盔甲,腰配同色的刀鞘,头盔上的红缨在玄色铠甲的衬托下如此鲜艳,如此醒目。
他们与京城的禁军衣着不同,不禁引来百姓们的侧目,揣测起这些将士的身份。
直到那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地:“恭迎宸王殿下回京!千岁千千岁!”
当这数以千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如轰雷,似海浪,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令人热血沸腾的震撼力,喊声震天。
百姓们自然都知道宸王是谁,闻声,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不少人也精神抖擞地跟着这些玄甲军将士喊了起来。
那整齐的喊声似乎传遍了大半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宸王顾玦回京了。
楚千尘亲自出城相迎,在周围震天的喊声中,把顾玦迎回了宸王府,没人注意到车队多了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