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畜牲欺负了一位高中女生……出了事我公公一下子病倒了,连我也没脸出去,那年也正好公公单位集资房子,要四万块钱,可公公工资本上,连四百块钱也不到……我们还住在一中旧窑改造的公房里,有天晚上,惠兰婶和向前叔,第一次来我们家里了……”
这个也许是所以事情改舵的关键,张软花仔细倾听着。
艾小楠闭着眼,长舒一口气,似乎这些外人猜测纷纷的故事,从她的嘴里吐出来,也是一种释放,她平静地道着:
“我把孩子支走,让她去隔壁做作业,惠兰婶和向前叔到了我的公公的病床前,有杀子之仇的两家人,过了十年坐到一起了,难了这么多年,我公公仍然放不下,把药碗扔了,让他们滚。”
“那他们呢?”张软花很好奇那一幕,似乎是无法逆转的。
“他们没走,他们带来了钱,四万块,房钱……我公公把钱扔到了地上,不要;然后向前叔捡起来,放好;他又扔了,他又捡起来,再扔的时候,惠兰婶拉住他了,直喊着老哥哥……其实惠兰婶也苦啊,她说啊,老哥啊,你可以恨我们,可你别难为这么苦的儿媳呀,也别让琅琅受罪呀,咱们两家都没儿子了,难道我比你们更好过点吗?”
张软花一下没忍住,一下子抹着两眼,泪如泉涌。
艾小楠抹着泪,那是多么幸福的泪水呀,她眼睛里甚至发亮着说着:“他们三个老人一起哭了……那毕竟是杀子之痛,我公公再豁达也放不下这十年的心结呐……惠兰婶和向前叔也是有备而来的,我没想到他们这次来不光是送钱,还送儿子……”
“儿子?”张软花下意识地道。
“对,儿子,他把一个写着地址的纸片交给了我公公,惠兰婶哭着说了,我现在知道我儿子在那儿,就是这个地址,我们俩口子商量好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条命今天还给你了,我们不欠你什么了。要是他能换回你儿子的命,能换回你的心宽……你拿走吧”
艾小楠道,流着泪的眼睛,却是异常地明亮,那几乎是闪耀着一种让人崇敬的光辉,张软花听到这里,也已经是泪眼模糊。释然地问了句知道结果的话::“后来,陈老师没有举报他?”
“没有,直到他去世,床前站的是惠兰婶和向前叔,他把琅琅托付给惠兰婶了。”艾小楠抹着泪,痴痴地看着张软花。张软花陪着她垂泪,抹了把泪,无语地道着:“于是他们就通过你,给你根本不认识的人汇钱?”
“嗯,我知道是武小磊。是我要办的,他们不方便。”艾小楠道。
“姐呀,你糊涂啊,因为这个,你会坐牢的。”张软花道着。
“妹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么一家好人,难道我把他们供出来?武小磊该死,可他不能因为我死啊?如果那样的话,就我女儿琅琅也不会原谅我的……”艾小楠哭着,肆意地号陶哭着,好半晌才抬头,她抽泣着,问张软花道着:“你还要逼问我,武小磊的下落吗?”
张软花眼睛一酸,一侧头,抹着泪道:“你别说了,我不问。”
两个女人就这么相携着,垂着泪,除了那个关键的下落,无话不谈。
楼下的技侦黯黯地放下了耳麦,询问失败。他们心里泛起与职业操守完全相悖的同情,似乎觉得这个人完全可以不抓,似乎觉得这个现状,维持着就很好。
刑警队里,同步听到结果的顾尚涛局长在默默地抽着烟,赵少龙进来汇报时,他苦笑着道了句不太难懂的话:“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案子能搁浅十八年了。”
是啊,连受害人都成包庇人,这么有悖逻辑的事,谁可能逆料。
“那询问?”
“停了吧。”
“可咱们前方的同志还在等着。”
“你负责通知一下,艾小楠暂时不能询问,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了。这事是心尖上的一颗毒瘤子啊,不切了它,就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来。”
顾尚涛黯黯道,他已经狠不下心再下命令了,但他知道这种事不能姑息下去。赵少龙看着前一刻还逼着限期的局长,稍有不解,顾尚涛催着道着:“去吧,封队命令解除,我们靠自己办,让大家都回家看看吧……法虽无情,可不能无耻,他们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我们也是。不用藏着掖着了,敞开来办。
说罢,起身,稍有落寂地离开了。
封队命令随即解除,顾尚涛局长不得不寻求更高一层的支援,市技侦支队受邀,派驻五名技侦人员携带设备,星夜驰往古寨县,对已知的信息开始了重新分析、梳理。
线索,可以中断。
职责,仍在继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