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的横纹让我觉得疼,我让他躺下休息,他非常无力点了点头,我托着他腰部将他放平盖好被子,在我吃力完成这些事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他一直在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看什么,等到我关上灯准备叫他们进来陪床时,穆锡海忽然叫住我说,“程欢。”
我转身看他,他在一片昏暗中显得那么黯淡,“立遗嘱的事,你有建议吗。”
我停下脚步,站在床尾透过虚无的空气和他对视,“老爷是问我该怎样分配吗。”
他点点头,我赶紧说,“我没有这个资格,老爷可以和大太太商量。”
“大太太有长子,良莠太贪心,管家是外人,逸辞也不方便,只有你。”
我抚了抚自己肚子,“可我也有孩子,我也不能公平去看待。”
穆锡海没有理会我的推辞,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坚决,“说。”
他像是在试探我,看我到底怎样分配,是否有强烈的私心,他也许对我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安排,可我猜不到是什么。
这个时候对于穆津霖和周逸辞哪个也不能偏向,更不能偏颇我自己,我甚至觉得他单独留下我和我掏心掏肺讲了这么多有点莫名其妙,让人完全捉摸不透因果。
我思索沉默了很久,凝望在一片黯淡的黄昏剪影中似醒非醒的穆锡海,“如果按照十成,老爷应该给大太太两成,她是您相濡以沫的妻子,恪守妇道贤淑宽容,为您生育长子操持家庭,这份功劳谁也不能比拟。”
穆锡海蹙了下眉,“只是两成?”
我点头,“这已经很多了。老爷的家财基数那么庞大,两成足够几辈子衣食无忧。”
穆锡海睁开眼看了看我,“继续。”
“长子津霖一成,幼子逸辞两成。经营家庭和经营公司都是一样的,适当要集权,太散乱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会争执得一塌糊涂,所以必须有一个最后的决策者来拍板,可集权过度也不行,把这个道理套入到分割财产上,大太太手握两成,她当然都会给津霖,所以津霖只能再得一成,您非常愧对逸辞,还有她心不甘情不愿跟随您的母亲,所以在名义上必须得两成超过津霖才能安抚他,但实际总数一定要比津霖少。”
穆锡海虽然愿意相信我和周逸辞毫无瓜葛,但他疑心还是很重,他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苛刻对待周逸辞,他非常惊讶问我,“他不是对你有知遇之恩吗。”
“但老爷对我的恩情更重,您才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绝不会联合外人算计您的财产。”
穆锡海没有说话,他脸上表情深沉而复杂。
我伸出一根手指,“再拿一成用来打点您这辈子的人情,遣散保姆司机,为您风光大葬。”
他点头,“还有四成。”
“募捐。”
穆锡海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将眼睛完成睁开,他看着我眼中的冷意,整个人都有些愣怔,“你指慈善捐献吗。”
我点头说是。
他挣扎着重新坐起来,“为什么。”
“老爷辛苦赚了一辈子的钱财,扪心自问真的干干净净吗。没有走一点捷径没有一点晦暗的颜色吗,社会和时世给了老爷机遇,最后遣散回去算是了却世间债。”
我说完朝前走了两步,上半身伏在床尾,我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家财争夺使多少亲情魂飞魄散,多少兄弟姊妹反目为仇,津霖和逸辞都是对待权势地位非常看重的人,只不过津霖不显,而逸辞的野心勃勃已经暴露,如果老爷想要尽可能降低两个儿子厮杀的几率,就不要喂得太饱,将您近一半的财产义捐,是最好的结果。他们再争斗,是用自己的东西争斗,老爷没有养虎为患,就算将来死了一个,您不是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您照样安息。”
穆锡海整副身体都绷得僵直,他到现在都没有从这份震撼中回过神来,他默然良久咽了口唾沫,“那良莠呢,她也跟了我七年。还有你不为自己争取些吗,你肚子里的孩子不需要钱财生活吗。”
我摸了摸自己戴在腕上的翠玉手镯,“老爷遗嘱中可以提到,二太太的珠宝首饰全部由她自己支配,那些东西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足够保二太太衣食无忧。至于我…”
我笑着抬头看他,“老爷凭心给我留点就行。一万我没有怨言,更多我也欣然接受,因为这是老爷对我价值的评判。”
穆锡海陷入冗长的沉默里,他眼眸垂下,没看我一眼。
我对他说了声好好休息,转身朝房门走去,我拉开门时他们都在走廊等候,齐良莠看到我出来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然后一把推开我走进去,管家推着大太太紧随其后,在经过我身边时大太太抬头看了看我,我微笑和她点头,她进入后周逸辞也站在门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小声问我,“和遗嘱有关吗。”
我说是。
他露出一丝笑容,“你的回答聪明吗。”
我想了下,“不仅聪明,而且深得周先生奸诈的真传。”
“这么说结果一定大跌眼镜。”
我偏头看他,他唇角和眼底全都是浓浓的笑意,非常非常开心。我不知道等他发现我连他也算计其中,会不会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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