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眨眼间的事。
谁也不愿自己的丈夫身处陷阱,谁也不愿提心吊胆过日子。
逃离周逸辞时,我很庆幸穆津霖有这样大的权势,只有能够制衡匹敌他,才可以确保我与文珀无虞。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真的想和他生活一辈子,我却怕了,面对前方大雾弥漫的险途,我望而生畏。
我觉得这只握着我的大手,随时都会迫不得已松开。
留给我一片刺目的血光。
“你跟我说句实话,其实做这些生意很危险,你自己也没有次次全身而退的把握,对吗。”
他没想到我逼问这个,垂眸注视着被我握住的手不语,工人们悄无声息,一个字也不敢吭,将箱子麻利放好后,有条不紊从屋里退出去,有两个懂事的经过我面前朝我鞠了一躬,“嫂子,打扰您了。”
他们从外面关上门,客厅瞬间空荡下来,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想你出事,现在的生活我很知足,有你有文珀,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我从前很贪婪,可不是我的就算贪婪到手里还是要被阻截走,所以我长了记性学会知足,不去强求不属于我的。津霖,我想让你收手,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
他紧抿薄唇,没有给予我丝毫回应。
此时窗外的码头汽笛震天,六七辆车涌入港口,直奔仓库位置,文隽推门喊穆津霖过去,他问谁带队,文隽说郑厅长。
我眉骨跳了跳,“郑厅长,他不是要高升了吗。”
文隽说,“是要高升,可审批条文在年底。现在他还是要办案子。”
我透过玻璃看向人声鼎沸的海岸,仓库门口驻守着两名持枪武警,不允许工人靠近,一批公职人员正在里面翻找,几只存放正经货物的箱子被打开,里头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穆津霖手下一名堂主正在旁边随行说着什么,正中央穿着制服的男人就是郑厅长。
我问文隽,“今天逃得过吗。”
“看这阵仗肯定有备而来,我感觉不单纯是兴龙会捅了消息,很有可能是做了一个出头鸟,消息另有其人放出,而且就是奔着要把磐虎堂致死的目的。”
穆津霖和我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他没开口,我也没提。
如果真是他,我反而不愁了。
我转身奔着沙发上走去,往上面一坐,兀自斟茶,“我听岚姐说,周逸辞最近与郑厅长走得颇为亲近。”
他们两个人纷纷看向我,我勾了勾唇,“岚姐是江北会所的公关妈咪。”
文隽一愣,“嫂子和周逸辞场子的公关很熟?”
我往杯里倒了点茶,端起来放在鼻子底下嗅,“那就是我安排进去的人。”
文隽看了眼穆津霖,目光有些复杂,似乎对我的心计愕然,穆津霖手插在口袋里看我,“你安排,他没有怀疑吗。”
我挑了挑眉毛,笑得很得意,“拿什么怀疑,我又不会告诉他我是为了给自己安插眼线。想要瞒天过海,一万种借口都能遮我的真目的。一个管理小姐的妈咪而已,他才不往心里搁,有时最不起眼的人,反而是坏事的关键。”
文隽在我旁边长舒了口气,一名手下从屋外闯进来,看到我在,又退出去,扒着门框对穆津霖说,“郑厅长查了仓库和船舱,又去霖哥那边的办公室搜过,现在带人往这边过来了。”
穆津霖刚要开口,我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让他们进来。”
手下一怔,看着我发愣,我偏头看他,“去办。”
他点头答应了声,转身跑出去,没多久一阵脚步声逐渐逼近,穆津霖让我上楼,我端坐着没动,他有些着急,蹙眉朝我走过来,伸手想要拉我,正在这个关头,郑厅长笑着喊了声穆老板,从门外一步踏入进来。
文隽靠在边儿上抽烟,穆津霖直起身扫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人,慢条斯理说,“郑厅长,这样大张旗鼓来找我吃茶吗?”
“哎,吃茶怎么也要我请穆老板到清风港那样高级餐厅才匹配您的身份,我不过来例行检查,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您树大招风,这几年财路广,惹人不痛快了。”
穆津霖呵了声,他从口袋里摸出烟,叼在牙齿间,没有急于点燃,而是一副痞子相眯眼看他,“怎么,连屋子也查?”
郑厅长笑而不语,身后的人马蠢蠢欲动,眼睛正无比精锐在屋子里环视,穆津霖吐了口烟雾,“阿文,关门。”
文隽刚要踢门,郑厅长忽然按住他肩膀,文隽本能一撤,从他指尖掠过,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外面的人马接着又撞开,门的巨大重力冲弹,幸亏文隽躲闪快,否则肋骨非得被拍碎不可。
我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放肆!”
我将水杯朝大门扔去,啪地一声四下炸裂,门口人的角度不能看到我,只从天而降一只杯子,纷纷向后撤了半步,我走过去,冷冷扫视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拿自己当根葱了,惊吓了我,连你们上头都给我摘下乌纱帽滚蛋!”
郑厅长一怔,他并不认识我,蹙眉打量了片刻,“这位是?”
我将视线从门口收回,定格在他脸上,文隽思付了一下,“这位是三太太。”
显然这种关头这样的身份最能化险为夷,我和穆津霖的关系一日不在滨城暴露,三太太的头衔还是能为我们平不少事端,郑厅长迟疑了下,“哪位三太太?”
我扬起下巴,“滨城还有哪位高门大户,有三太太能在这里出现。”
郑厅长愣住,完全没有想到会撞上穆锡海的三太太,他立刻摘掉戴在头上的制服帽子,朝我伸出手,“原来是穆三太,之前没见过不熟悉您的样貌,失礼了。”
我垂眸轻蔑看了眼他的手,“穆宅接触的人非富即贵,都是顶级名流,以郑厅长的职位,确实到不了能认识我的地步,再高你两级的,也就刚刚配和我握下手。”
他脸色微微一僵,将手收回去,渗出隐约的尴尬,他们都很清楚穆锡海最宠爱的三太太是怎样的上位史,平庸至极一步登天,使出手段勾引降服谋夺了大笔财产,这样厉害的角色,谁也不愿得罪和冲撞,他伸出手朝门口听差的下属挥了挥,他们齐齐朝远处避开。
他朝我走近一步,微微躬了下身子,让自己低于我,这才开口说,“穆三太,您多包涵,无意惊吓您,我也不知道您这样尊贵的身份会出现在这么乱的码头。”
“我也没想到遇见郑厅长带着人过来作威作福。”
他尴尬发笑,“我也是接到了上面的部署。”
“锡海生前和滨城政客都有往来,你上面那些人,把名字报上来,我派人过去问问,我现在当家,这是变着法的给我难堪,我正喝茶呢,忽然闯入进来一伙人,还都是男人,穆家对女眷家规森严,你们打算往我身上泼脏水啊。以为锡海不在了就不拿穆家当回事,对吗。”
我走过去压下身体,小声说,“郑厅长连锡海次子都要给三分薄面,我这个位置,还得不到你一分敬重吗。梁锦国那位置,见了我还得好言好脸。怎么,要我把他叫过来,亲自送郑厅长离港吗?顺便也查查——”
我说着话戳了戳他帽子上的徽章,“这帽子还能戴多久。”
“不敢不敢。三太言重。”
郑厅长舔了舔嘴唇,他有些六神无主,手指抖动着把帽子重新扣在脑袋上,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查也查过了,仓库一点问题没有,这是有人给我提供了假消息,怪我没查清是否属实,三太多包涵。”
我背过身去冷冷说了句不送,将门狠狠一关。
郑厅长碰了一鼻子灰,不但没有查出货物的下落,反而得罪了两个人,他有些恼火,出了码头坐上车,掏出手机给正在等消息的周逸辞打过去,对方很快接通,他开口就是压抑不住的火气,“周总,怎么不把情况打探清楚呢?您的三姨母在码头,我正好撞上她,谁不知道您父亲把股份都给了她,这可是滨城大人物,谁敢惹。您都不敢直面顶撞的人,怎么让我来得罪。”
周逸辞对这个结果波澜不惊,他的目的无非是让兴龙会磐虎堂彻底割裂反目,也不枉费他派出鬼仇潜伏在兴龙会不断说服史清明出手的心血。
另外一层他想让这个傻帽过去试探下,看程欢是否会出手,果然,她的修为又高深了一层,已经练就得处变不惊。
他想着她那副强势凛然实际心慌的娇俏脸孔,忍不住笑出来,“哦?原来我的三姨母也在。”
郑厅长对他不慌不忙的样子气得哎呦了声,“根本就没有命令吩咐到码头盘查,我是听了你的话擅自过来的,这不是在上面考察我的时候给我惹祸呀!您父亲虽然过世,可势力招牌都在,她要是去递话,上头震慑于穆家人脉和余威,再中途给我撤下来,这不是当着仕途同僚打我的脸面吗!”
“郑厅长不必担心,兴龙会捅出的消息,您只是去例行公务,他们怪罪不到您头上,所有火都发在史清明那里。这两方自相残杀,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您到时坐收渔利,一次性歼灭两大组织,再立一笔大功,您不是更十拿九稳吗,何止一个副部,正部也担当得起。”
郑厅长抹了把脸上急出的汗,他磕磕巴巴问,“是这话吗?”
“当然。”
郑厅长烦躁恐慌的心情缓慢平复下来,“可三太似乎很保周总的兄长,有三太在,估计上面也不方便下手,说句真心话,仕途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您父亲都知道,三太想必也知道,这牵一发动全身,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现在想起她戳着自己帽子时意味深长的眼神,还觉得心慌。
周逸辞没搭理他,随手把电话递给旁边的吴助理,他负手而立,站在二十九层的摩天大楼电梯内,透过还在逐步攀升的高度俯瞰不远处的港口,眼底的笑容晕染得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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