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先前您曾发旨,让安王在必要时增援甘州,突厥人南下之后,萧豫也想浑水摸鱼, 派兵攻打甘州, 安王已经赶过去了。小人给您禀报过的,您忘了?”
没等众臣开口解释,嘉祐帝身边的内侍就小声道。
嘉祐帝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他有点尴尬, 不过大家也知道他最近精神不济, 都装作没听见。
李宽主动解围道:“岭南离此地还有些远, 兴王一时半会儿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卫王殿下已经带兵启程了,想必很快就能赶至建康与陛下会合。”
嘉祐帝焦虑道:“再发一道旨意, 催促兴王尽快动身, 难不成老子有难,当儿子的还能逍遥自在吗!”
李宽应是, 又温声道:“陛下不必担心, 等过了江,我们就安全了。不过纪王殿下那边, 是不是也催他尽快撤离,以免置身险境?”
嘉祐帝叹了口气:“都怨朕,当时他非要留下时,就该直接打晕了将他带走, 你再派人去长安,传朕的旨意,让纪王与范懿二人,务必在突厥人抵达长安前撤出。”
当初贺秀请命留守长安时,兵部尚书范懿自陈时势发展至今,也因他这个尚书失职之故,所以也主动要求留下来,协助纪王,通告百姓,令其尽快离城,免受突厥人侵扰。
李宽应声告退,出去做事了。
嘉祐帝揉揉额头,对张嵩道:“朕觉着襄州也不算安全,保不定突厥人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还请张相安排一下,我们尽快上路,早日渡江,朕才安心。”
张嵩自然要宽慰帝王,并表示自己回头就与李相商议,以便早日启程。
当年与贺融他们一道出使西突厥的陈谦,后来奉命带兵去晋州,听从陈巍调遣,陈巍战死之后,陈谦也没了消息,至今生死不明,如今随行伴驾的禁军,悉数由大将军夏英统领。这夏英被李宽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张嵩也指挥不动禁军,但凡与禁军有关,都得与李宽商议。离开长安之后,左右相制衡的局面,已经逐渐往一方倾斜。
不过眼下局势危急,大家也没心思计较这些。
众人离去之后,嘉祐帝也无心继续看那些加急送来的奏章了,让人扶着便回后屋去躺着。
大腹便便的裴皇后正好过来看他,见嘉祐帝一直躺在榻上不起来,有些担忧,就说陛下自离开长安之后总犯头疼,不如请太医来看看。
嘉祐帝摆摆手:“不用啦,太医说我这是旧疾,从前在长安时也犯,只是没有那么频繁,可见都是心情影响的,什么时候能到建康,兴许就好了。”
裴皇后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只能道:“万事都须陛下做主,您是臣民的天,也是我们的顶梁柱,还请振作才好。”
嘉祐帝听这些话,早已听得耳朵出茧子了,他知道裴皇后打从一开始就不赞成离开长安,这位皇后的性子比他还烈,甚至还说出不过一死耳的话,但蝼蚁尚且偷生,嘉祐帝又怎么甘心落到被突厥人逼至长安,自杀殉国的结局?起码现在总还有希望在,将来朝廷能将突厥人驱赶出中原,百年之后他的名声就还不会太差,否则要真是一死了之,那千古污名,可就真的洗之不去了。
裴皇后话不多,却总能一语中的,嘉祐帝虽然习惯询问她的意见,有时也不大受得住那刀锋一般直剖内心的话语,这种时候更加不想听她的教训,夫妻俩相对无言。
似乎看出嘉祐帝的心思,裴皇后扶着腰起身:“那陛下早些歇息吧。”
待裴皇后离去,嘉祐帝招手让近侍过来。
“去将李淑妃叫来,朕想听她说说话。”
淑妃李氏明明是长安土生土长的人,腔调却与江南女子似的,轻声曼语,婉转悦耳,嘉祐帝此刻身心俱疲,最需要的不是裴皇后的警言警句,而是李淑妃的温柔劝慰。
……
李遂安跨过门槛,踏入这座原本属于襄州某位商贾的别居。
在这里住了好几日,但她依旧不大习惯,午夜梦回,时常梦见长安的大长公主府,梦见衡国公府,甚至梦见纪王府,恍惚自己从未离开过。
但大长公主府已经没了,义阳大长公主去世之后,府邸就被依制收回,现在长安也没了,他们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如同飘萍,王公贵族又如何?异族入侵时,同样身不由己,无力抵抗。
她原本是要跟着贺秀一道留在长安的,虽然他们之间不像寻常夫妻那样鹣鲽情深,但总归夫妻一体,不能大难临头了,她就抛下对方一走了之。但恰在那时,贺秀的妾室正好有孕,贺秀请李遂安带着对方南下,为他留下一线血脉,所以夫妻分道扬镳,李遂安带着人随同御驾南下,贺秀则留在长安,去做他一直想做,却因种种缘故,总是做不成的事情。
从前她任性妄为,在闺中时也曾幻想过嫁得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与夫君若兄妹般相处,自己还能心平气和照顾他的侍妾。追根寻底,不过是当初她看见贺融之后,由恨生爱,一步步退让自己的底线,起初可以无视他的腿疾,后来甚至想,哪怕贺融娶妻,自己也甘为妾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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