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和悲凉。你陪伴了那么多年的人,笑得最灿烂,哭得最痛,都不是因为你。何其悲哀。
红绡皱了皱眉,一张如水般清秀,又无比魅惑的那张脸显得有些痛苦。如若你旁边有人,一直静静陪伴着你,从不求结果,也从不开口哭泣。因果循环,你终有一天,也体会到了这种心碎。
“我沉迷于权势,被召进毓庆宫时,我以为可以爬的更高,所以我开心。只是后来,我逐渐沉迷于殿下,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我痛苦的源泉。”就算苏挽月在场,红绡也不避讳,直接说了出来,坦坦荡荡的气势,脸上的浅笑显得万分沧桑。
她刚进宫时,十三岁,被安排最苦最累的活,偶尔会有云天在御花园里偷折朵花过来看自己。记得有一次,被一个掌事的嬷嬷打了,在浣衣局罚跪,进进出出的宫女,无论地位高低,都要数落一句。跪了一天一夜,遭受的冷言冷语,只怕比一辈子还要多。
那是红绡特别难忘的一天,因为看清了人情冷暖,看清了这个宫里不会有人同情弱者。至此,她不再去可以讨好那些姐姐姑姑,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审时度势,手段极其厉害。未满十四岁就调入银作局,十五岁进毓庆宫。从此以后,年轻些的宫女都要行个跪礼说声姑姑好,年长些的,也得退了几步恭恭敬敬说声红绡姑娘好。
“我很喜欢我十五岁的自己,有你的陪伴,有我那幼稚野心的满足,不用同现在这般无奈。”红绡依旧在笑,只是笑意僵硬在脸上,漂亮的眼睛垂落了晶莹的眼泪,她哭的时候很惹人怜,云天从来,都是最怕她哭的。
“别哭了。”皱着眉头,看着红绡眼泪一颗一颗掉,沉吟半晌,却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
苏挽月递了手帕过去,看着红绡也是很可怜。谁要是家庭安稳,又愿意把自己孩子卖进宫呢。如今肯在这个地方哭,只怕已经压抑了许久。幸福的人大抵都差不多,不幸的人却又是各有各的不幸。
“我很羡慕你,是真的羡慕。”红绡止住了眼泪,看了看苏挽月。
微微愣了一下,苏挽月指着云天,“要是有哪个姑娘痴心不悔喜欢云天,该也是很羡慕你呢!”
云天回手,作势要揍苏挽月,被躲了开去。
“红绡,你今晚等了这么久,就是想说这些的么?”苏挽月看了看红绡,小心翼翼问了句。
红绡沉默了下,而后看着云天,很认真很陈恳说了一句,“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有你陪伴的那个十五岁,是我一辈子最好的时光。我很感谢你的陪伴,还有你的深情。如若有来生,换我追着你跑。”缓缓说完,缓缓垂下头去。
她不是那种情怀深藏的人,付出了多少感情,会全数说出来,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只想原原本本告诉你知道。世间遗憾已经那么多,已经不需要再作茧自缚了。
“不必谢,那是我愿意的。”云天没有过多的表情,浅浅淡淡回了一句。红绡施了个万福,走过苏挽月和云天旁边,没有再回头了。
云天站在原地,站了很久,苏挽月都以为要看到东方的鱼肚白了,旁边的人还是没有任何举动。有些人的感情,常像是一场报恩。他居然懂了自己,还愿意善待、陪伴,一起见过好时光,于是,无原则地回报。如果对方要离去,顿觉恩情没处释放了,一边忿恨一边给予更大的好。每一段好缘分都是交错时的光芒,不是灰霾,不是债务,不用一再退让一再忍痛,过火了,缘分就焦伤,连当初那点好都荡然无存了。
“云天,你没事吧?”苏挽月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欲言又止,“你要是还陷进去了,那就是真傻!”
“我很想知道,你自己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是会很洒脱,还是很痛苦。”
“可能都会,但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会为了一个人痛苦折磨自己一辈子。”苏挽月想了想,诚实作答。
“也许事到临头,你就身不由己了。”云天望着她笃定的眼神,笑了笑。
“也许吧,人生要是什么都可预知和控制,那岂不是太无聊了?”苏挽月并不介意自己以后的身不由己,大大咧咧说着,拍了下云天的背,捶得乒乓响,“小伙子,别伤心了,改明让殿下送你一打漂亮宫女,我亲自给你把关。”
云天看着苏挽月流氓一样的表情,很是无奈,“你今晚死里逃生,不知道正经些么?”
苏挽月转身往毓庆宫走,没有回答,“我喜欢我今晚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