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阿浊在那边磨米浆,你去把磨好的浆挤干水拿来,我要使用。”乌糍姐吩咐道,我正想去找她,连忙去了。
阿浊还是不修边幅蓬着乱发的模样,看见我来了就咧嘴大喇喇地笑,“小月?”她话没说完,我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结结巴巴道:“阿浊、阿浊,你知道么?那些人都是、都是鬼怪!风露人间的小玉香,还有她们……做什么玉面丸就是为了画脸么?脱下人皮就变成鬼怪了……你告诉我吧,你肯定知道的,这里究竟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怪?……也不对不对!阿浊,我们逃走吧!这里恐怕就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鬼怪?”阿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她的神情似乎并不惊讶,但思忖了一下的神情,又摇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逃走……外面难道就没有鬼怪么?”
“可是……我刚才亲眼看见小玉香把身上的皮脱下来了啊!”阿浊镇定的模样让我不敢相信:“那天是你说的,她们把人叫去就回不来了,刚才她们也叫我去做玉面丸,那情形不对的……我、我就逃回来了!”我急得又说不清楚,攥紧了拳头不由得直跺脚,“你要我怎么说才信呢?现在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小月,”阿浊伸手抓住我的拳头道,“你听我说,你别急,眼下你是逃不掉的。”我更加错愕地看着她,她忽然微微叹口气,“我来到这里以后发现的……只要进来萼楼的人,就再也走不掉的,只要你发现了什么,有了想离开这里的念头,就走不掉了……罗娘,你看罗娘就是,但也有愿意留下的,就像乌糍姐那样,她也没地方可去了,索性就在这里做事吧,她说外面兵荒马乱的,不如在这里可以安生过几天太平日子。”
“不对呀!她们、她们要拿人去做玉面丸的?”我拼命摇头。
“但她们会挑人的,能够帮她们做事,又做得好的人,她们不会有加害的意思……只有些不断新招来跑腿的小厮,或者像你这样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们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来到这里日子久了,看着应该是这样吧?”她虽然不太确定,但又很想安慰我的意思,我却不肯领情,“她们是鬼怪!鬼怪会吃人的!”说到这我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听哥哥的话,不来这里做事了……”我想起小琥,白日间他还那么担心我,可我却还觉得他是想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陷入这样的危险,“为什么走不了?出了那个偏门就能到外面了。”
“你尽可以试试。”阿浊有点无奈地道。
我将信将疑,在江都城时确也曾见过那些鬼神们使用的障眼法,但欢香馆的桃三娘说过,那些障眼法大多只能一时的……平时这个偏门没有人把守,而厨房的人都在屋里忙碌,根本没人会发现我这时就跑出去的,我熟练地找到偏门,那门一般都虚掩着,这会儿也不例外,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声音。我屏住呼吸把门推开一道仅容我一身的宽缝,就侧着身子悄然无声地溜了出去。
偏门以外,夜霭深沉,通往河沟石桥的蜿蜒杂草路径在黑暗中依稀辨得清,这样的炎炎夏夜,居然连虫鸣都没有。我快走了几步,却觉得脚下有些软塌塌的不太舒服,站定抬起脚试试,才发现裤腿都湿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往前走几步,却发现越往前水越深,已经淹到我脚踝的高度。我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是鬼怪的障眼法,是假的……”并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走,很快水就“哗哗”地没到膝盖,还有路上生长的杂草这时也在水中飘展起来,不时像是活物一般绞缠住人,这感觉顿时让我想起了数月前曾经落入隐藏有众多饿鬼的深潭的经历,心生余悸不敢再往前走了,但略站一站,又想到如果回去更会被鬼怪抓住,倒不比脚下的水草怕人?
再深吸几口气,度量着距离,再多八九丈远就到石桥了,就算是真水也可能是桥底涌出来的,应该没不过我的头顶吧?只要憋一口气上了桥也行……一边心里计算着一边又走了五六步,冰凉的水已经到我腰上了,而且听着水下还有“咕咚咕咚”的暗流在涌动,看来还在不断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