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妹妹?少来。”连若涵收起若尔,不肯再让卢之月多看一眼,“怪不得你一直停留在赏玉的境界没有进步,原来还是目光短浅。”
“我……”卢之月一脸莫名其妙,“我哪里目光短浅了?若涵妹妹,你可否说个清楚?”
连若涵哼了一声:“不说。”
卢之月一脸愕然的表情呆愣当场,过了片刻,脸上的惊愕慢慢散开,变成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此玉一定是哪个郎君送你的定情信物,是也不是?上面虽有好景常在的标识,不过构思精巧,环环相扣,可见此人必是心思灵巧之人。若涵妹妹,莫非此玉是有一人设计另一人雕刻而成?”
连若涵微露欣然之意,点了点头。
卢之月一脸恍然大悟状:“怪不得我大夸玉质和雕工,你心中不悦,原来是想让我盛赞设计者的巧妙心思?那么此玉名叫若尔,是不是也是设计之人所取的名字?”
连若涵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意识到她对夏祥倾注了过多的心思,不由心中一紧,忙敛形正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卢郎君真是要和我做生意不成?”
卢之月一下被连若涵跳跃的思路甩开了,愣一愣才跟上,不由哑然失笑:“怪不得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如此,幸好我没能入得了若涵妹妹之眼,否则娶了若涵妹妹,也是苦差事。”
“你说什么?”连若涵怒了,“娶我是你的福气,你敢说娶我是苦差事,不想活了是吧?”
若是让夏祥见到连若涵如此强势的一面,他定会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卢之月吓得不轻,举双手求饶:“若涵妹妹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我已经多次禀告父母,取消你我的婚约,父母怕影响两家的通家之好,一直不肯,我也没有办法。”
连若涵微一咬牙:“哼,不管父母如何不同意,我绝不会嫁你为妻。当年只不过是指腹为婚的一句戏言,他们的戏言为何要让我用一生的幸福兑现?为了抗婚,我连姓氏都改了,他们还要我怎样?”
“若涵妹妹莫要生气,我不也是没有逼你和我成婚?我的意中人应该是……”卢之月摇头晃脑地吟诗,“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你的意思是,本娘子不如你的意中人了?”连若涵粉面带霜,却又展颜一笑,“我的意中人应该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好,好,我想要的是秀外而慧中的女子,你想要的是有文采而又温润如玉的男子,正好你我二人互不喜欢,也是天大的好事。”卢之月嘻嘻一笑,“既如此,若涵妹妹,你可是答应我留在你身边为你鞍前马后效劳?过上一年半载,我二人便可告诉各自父母,互相看不上对方,越看越是仇视,他们也就不再逼我们成亲了。”
若是别的理由,或许连若涵还不会答应,可以解除婚约的理由让她无法拒绝,她只想了一想就同意了:“可以,不过我要和你约法三章,如能遵守,就留下。不能,请自便。”
“想我卢之月无所不能,区区的约法三章岂能难住我?讲。”卢之月手中扇子摇晃几下,颇有得意之色。
“其一,你跟在我的身边,只是我的合作者之一,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能向外人透露我们之间有过婚约。”
“我们之间有过婚约?别开玩笑了,不过是令尊和家父在一次酒后随口一提的指腹为婚罢了。同时生男当兄弟,同时生女为姐妹,一男一女为夫妻,在我看来,就当是两家同时生了两个男子。”卢之月斜着眼睛打量了连若涵一眼,在他眼中,连若涵美则美矣,却过于强势,事事由她,若是娶了她,必定生不如死。
想到娶了连若涵之后天天被欺负得痛不欲生的生活,卢之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忙摇了摇头,驱散脑中胡思乱想的念头。
连若涵“噗哧”一笑:“瞎说什么?怎么会是两家同时生了两个男子?分明是同时生了两个女子。”她不顾卢之月抗议的白眼,继续笑道,“其二,既然是跟在我的身边,就要事事听从我的吩咐,我说向东,你绝不能向西向南向北。我想和谁结盟,你也不能站在卢家的立场上反对,而是要和我的立场完全一致。”
“这个嘛……”卢之月有点头大,若是真如连若涵所说,他会被父母骂得狗血喷头,甚至有可能为家族所不容,所以就一时犹豫,“我虽是卢家人,在外的一言一行,却只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家族无关。若涵妹妹,你是想和夏县尊结盟吧?”
连若涵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我就是欣赏夏县尊的足智多谋,并且相信他可以成就大事。”
卢之月打了个哈哈,从鼻孔中轻哼一声,一脸调笑:“怕是若涵妹妹不仅仅是想和夏县尊结盟,还想和夏县尊成亲,是不是?”
连若涵脸一红,一缕娇羞之色弥漫如花容颜,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一脸坦然:“是又怎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君子,就不能淑女求之了?”
“能,怎么会不能?”卢之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连若涵有了心上人自是再好不过了,只要她不喜欢他,管她喜欢何人,“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其三,若是我能说服夏县尊上报吏部,推举你为真定县主簿人选,你还是要去上任。”连若涵笑盈盈地说完了约法三章,“若是答应以上三点,你便留下。若不答应,你请自便。”
“我……为何又要让我去担任主簿?”卢之月气得原地打转,“若涵妹妹,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迎来送往的官场礼节,一向懒散惯了,若不是家父逼我赶考,我连功名都不放在心上。”
“卢郎君,你可知道令尊和我为何非要推举你为真定主簿?”连若涵收起笑容,神色有几分凝重。
“无非是为了让我听话,让我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卢之月一脸无奈,作痛心疾首状,叹息一声,“可是又能怎样?我的人可以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我的心却可以随意所往,正所谓——思量世事,几千般翻覆,是非多少。随分随缘天地里,心与江山不老。道在天先,神游物外,自有长生宝……”
连若涵摇了摇头,卢之月好美玉喜求仙问道,和曹殊隽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和曹殊隽醉心于手艺精通于雕刻不同的是,卢之月谈玄说妙之余,一无是处,书没读好,手艺不会,空有一副皮囊,却囊中空空。
“卢郎君,也难为你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大,非但没有一丝安邦济世之心,连重振卢家家业之心也没有,真是枉为人子。”连若涵敲打卢之月向来不留情面,“没有安邦济世之心,是为不忠。不为重振卢家家业出力,是为不孝……”
“受教了,受教了,若涵妹妹骂我是不忠不孝之人,我也认了。”卢之月从小到大听惯了连若涵的教训,立马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朝连若涵长揖一礼,“卢之月承受连娘子教诲,自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