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不同的图案的样式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知道襁褓是大红而她的衣裳是桃红了。
沈数抬手又碰了碰桃华的嘴唇:“这也是红的。”另一只手轻轻摸摸孩子的小脸,“他的脸也是红的,跟你不一样,好像不如你好看……”
“是——”桃华才说了一个字,猛然间灵光一闪,几乎难以置信地道,“你难道是……”
“我现在知道什么是红色了。”沈数低声地说,注视着桃华的眼睛,“我知道了。”从看见那盆血水的时候开始,是你治好了我。原来红色是如此鲜活而美丽的颜色,而你把它们重新带进了我的世界。
郑嬷嬷听见屋子里有低低的谈话声,但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心想莫不是王妃又睡下了?若是如此,王爷在外头跑了一早上,也该用点饭才是。
这般想着,便悄悄将锦帘掀起一线往里头看了看,立刻嗖地一下缩了回来。恰好薄荷提着食盒进来,见郑嬷嬷这样子不由得好奇:“嬷嬷做什么——”
“嘘——”郑嬷嬷捂着她的嘴把她拉了出去,“别出声。”
薄荷莫名其妙:“王妃吩咐的,给王爷备了点心和汤水,等王爷从宫里回来……”王妃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王爷用过饭了没有,这可是要紧事呢。
郑嬷嬷眉眼间都是一股子喜意,在薄荷额头上戳了一下:“傻丫头,用饭急什么呢,别去打扰王爷王妃。”刚才她往里看那一眼,就见王爷坐在床边上搂着王妃,正嘴对嘴儿呢。
薄荷一脸茫然,看得郑嬷嬷笑起来:“得了,一会儿再说吧。亲家老爷和老太爷的饭食都送过去了?”蒋锡和蒋老太爷也跟着熬了大半夜,等到确认母子平安,沈数就直接把他们安排在客房休息了。
“都送过去了。”薄荷虽然还没想明白,但也猜得到里头必定是说私房话呢,自不会非要进去打扰,“老爷直嚷着还要来看哥儿呢。”蒋锡也就是在孩子从产房抱回正房的时候看了一眼,哪里够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屋里头哇地一声,孩子哭了起来。这下郑嬷嬷也顾不得了,连忙进去,就见桃华已经把襁褓解开,正提着孩子两条小腿儿,把湿透的尿布从他身子底下抽出来,又轻轻拍了一下肉乎乎的小屁股:“尿就尿了,哭这般大声做什么?”
“他身上湿了自然要哭。”沈数伸手也想摸一下小屁股,看看自己手掌上的薄茧,还是没敢挨上去,“你这般提着他两条腿,不会……”孩子看起来软得要命,好像一个会动的小肉团,会不会轻轻一拉就伤到啊?
郑嬷嬷倒有点惊奇:“王妃——”王妃这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根本不像个第一次做母亲的人,如此看来,医术超群的人果然不同,连养孩子都懂呢。如此说来,或许王妃前头做的都是对的,孩子并不需要包得那么紧,且吃亲娘的乳水更好?
被蘸了温水的帕子擦过小屁股,又换了干爽的尿布之后,小家伙立刻就收了声。从头到尾他的眼睛就没睁开过,被重新包起来,马上就睡着了。桃华轻轻摸了摸那红通通的小脸:“脾气怪大的。”
婴儿的脾气也是各有不同的,有些好脾气的,就是尿湿了也只哼哼几声,可这个小东西,眼睛都不睁呢就嚎得惊天动地,吓了她一跳呢。也不知道这么小的胸腔里怎么能有如此响亮的声音。
“对了!”沈数忽然记了起来,“皇上给赐了名字,叫沈旭。旭,初升之日光。皇上听说是天亮时分生的,就取了这个名字。”
“沈旭。”桃华重复了一遍,觉得还不错,只是有点遗憾,“皇上怎么给取了名字……”取名字这种事儿,不是父母的权利吗?要翻着字典好好的挑十个八个名字出来选选,那才有意思呢。
沈数也有同感,只是皇上赐名那是莫大的荣耀,谁还敢有意见呢:“若不然你给他取个小名儿吧。”民间也有这样的,大名取了,日常却不叫,另取个小名儿唤着,为的是好养活。
桃华倒是觉得这法子不错,然而她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既好听又有好寓意的字儿来,倒是沈旭这个名字越想越不错:“算了,就叫旭哥儿吧……”论墨水,她是绝对比不上皇帝的了,大概连沈数都比不上呢。
沈数看桃华泄气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旭哥儿其实挺好的。”
“是不错……”桃华不很情愿地承认,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知道吗?你伯父给你取名字了,你就叫旭哥儿了。”
旭哥儿睡得呼呼的,对亲娘的话毫无反应,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沈数看得眼馋,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孩子的脸:“洗三……”
“我觉得洗三实在无须大办。”桃华对于洗三这种习俗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天气不暖和的时候,办洗三简直就是给孩子一次得风寒的机会啊。虽然旭哥儿生的时候好,正是春末夏初,天气不冷不热,但是把孩子脱得光光的抱出来洗澡,仍旧不是什么稳妥的做法啊。
“孩子还小呢,经不起折腾。何况如今咱们也不宜过分招摇。”定北侯在西北那边的军权正在被人“蚕食”,他们夫妻正该夹起尾巴来做人才是。
沈数略有些遗憾:“若是在西北就好了……”他的儿子,洗三、满月,都该好生办才是。若是在西北,怕不是要整个西北都庆贺了。
“旭哥儿也不在乎这个。”桃华看着那皱皱的小红脸打心眼里喜欢,忍不住又摸了摸,“就是大摆宴席,来的人又有几个真心?倒不如把平日里走得亲近的人请了来,倒是个个都真心盼着孩子好的。”
真诚的祝福就是数量少些,也比大量的虚情假意要珍贵得多。
“这说的也是。”沈数从善如流,“除了亲戚家里,靖海侯府与江郡马那边可要请?”
“他们两家正准备亲事……”桃华想了想,“帖子还是要递去的,来与不来就……”靖海侯府八成是要来的,但是南华郡主嘛……其实还是不来的好。
夫妻两个人守着孩子说了一会儿话,薄荷一脸狐疑地进来了:“王爷,王妃,赵尚书府上送了贺礼来。”
郡王爷添子,这是大事,少不得朝野上下都要表示表示的。但赵府跟郡王府素无什么来往,这礼送得这般早,倒有点儿反常。
“送了什么?”桃华沉吟了一下,“这些日子,听说赵充仪跟秋凉殿也走动起来了。”
这听起来挺正常的,因为如今陆盈的位份其实已经比赵充仪高了,从礼节上来说,赵充仪也该常去拜访一下陆盈。然而谁都知道,陆盈有今天的地位都是皇后抬举的,而赵充仪跟皇后已经是不对盘了,这会儿跟秋凉殿走动,可就有点意思了。
“更何况,一个被皇后害得失了孩子,另一个却是在皇后庇护下生了皇子,我想赵充仪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么宽阔的心胸去跟盈儿交好的。”开始还搞得陆盈很紧张,根本不敢让赵充仪见到小皇子。但赵充仪每次去了竟真的都只是在外殿坐着跟陆盈说几句话,并不要求看看小皇子,甚至根本不往内殿走,就连吃喝之类的东西都不送,完全是一副避嫌的样子,没有丝毫可疑之处。
不过即使如此,陆盈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还叫人把消息传出宫来给了桃华。
“开始我还怕她在身上熏什么东西,只是盈儿说,她连薰香都没用,妆容都是淡淡的……后来多说了几句,就露出点意思,想让我去给她诊脉……”
“原来如此。”沈数点了点头,“但她小产之后不是已经调理好了?”
“听说她宫里近来碧晶膏用得多,说是天气热了易生疹子。”这种天气哪里就至于生疹子了,何况赵充仪用碧晶膏的时间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了,什么疹子从冬生到春啊?
这会儿玉竹已经把礼单拿过来了:“王妃,外头瞧着就是两个匣子,可这——”这些日子她也学着认字,这礼单上的字她认不全,但有些字却是认得的,比如说“宝石”二字,还有珍珠的“珠”字。
这两个匣子看起来都不很大,并不怎么起眼,但礼单上写的却是:南珠一匣,各色宝石一匣。
匣子大不大,要看里头盛的是什么。若是拿来盛白菜,这两个匣子且盛不下一棵白菜,但若拿来放珍珠宝石,那就很是不小了。
“里头有珠子五十颗,老奴瞧着,还有十颗粉红的,至少也有黄豆大小,是正经的南珠。那宝石有红蓝宝石,还有猫儿眼,共是二十颗,也都是上好的。”郑嬷嬷是识货的,看了这份礼也是惊疑不定。按郡王府跟赵府的关系来说,实在不值得下这么重的礼。
桃华看了看礼单,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赵充仪的病怕是不轻……罢了,等我出了月子自然要进宫,到时候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