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红盖头,一轴红线绕裹。
鞭炮噼啪炸开,声音自街头传至巷尾。唢呐声热热闹闹,一路随着迎亲的长龙出了知府的府邸。街道已经肃清,几个扎着小辫儿的孩童挑着没点亮的小灯笼在路中间唱着童谣,直到有大人过来把他们撵走,迎亲队伍继续欢欢喜喜的迎着喜轿随新郎官儿回府。
她就坐在轿子里,手里缠着那一团解不开的红线。
四个轿夫脚力惊人,稳稳的控制着轿身,没有丝毫颠簸。她丢了魂儿似的倚着轿身,睁开眼睛,明艳的大红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又哭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喜轿稳稳的落了地。她知道,一辈子的命运恐怕成了定局。
绣着成双成蝶的喜红轿帘被掀开,气宇轩昂的新郎官儿挺起胸膛,摆正了头上的帽子,再去依着喜娘的吩咐,扯着红线的一端,把她从凄苦中拽进了另一个冰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她的耳边是老管家洪亮的声音,等到喜娘把她牵进新房等待新郎官儿过来,她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稳。“沈郎。”两行清泪滑下,她攥紧了手里的红线,心如死灰。
外面是热闹的酒宴,屋里的她突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对不起双亲,也怨他们生生的扯断了自己的姻缘。谁说两情相悦就要门当户对。她扯掉了头上的大红盖头,甩开了那一轴缠绵的红线。
什么知府千金,她不要;什么将军夫人,她受不起。她要的,不过是和倾慕之人相好到老。哪怕他只是个刚刚考取功名的秀才。
“新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屋子里是两个喜娘慌张的呼喊,她一路在不熟悉的将军府邸放肆奔跑,几次被拖地的裙摆绊倒,她忍着满身泥土,在刚下过雨的泥泞里不停歇的逃着。前面是看不清的道路,后面是被惊动的家丁和喜娘。她自知不能逃脱,终究在井口停下,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
夜风阵阵,落地窗帘随着凉爽的微风轻轻扬起。
漩涡般的噩梦悄然退去,快的叫人抓不住痕迹。她睁开了眼睛,微弱的灯光自客厅的方向透了进来。她转了个身,偌大的床上,只有她规规矩矩的躺在其中的一边。“沈郎。”她摇了摇头,说服自己放弃那漫长无望的可能。
“伊人远,相思苦,几番离别,不忍盼归路。十年相思百年渡,百年相思不忍顾。”又一声叹息,她坐起来把及腰的长发用模样朴素的橡皮筋扎起,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会儿,大概是始终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踮着脚走出了公寓里唯一的卧室。原来,客厅的灯并没有被打开,那隐约透过来的灯光,是阳台的暖灯。
一个女人在那儿。她慵懒的倚着栏杆,望着外面的斑斓灯光,独自喝着浓醇的咖啡。
女人穿着宽松的衬衫,刚好遮住她细长的大腿边缘。她的头发刚刚烫过,每一卷波浪都尤其的细致。女人的五官精致且细腻,尽管美的并不惊艳,却极具古典的韵味。今晚的月色不错,女人望着星星点点的天空,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林姑娘。”她轻轻走到了女人的身边,带着一丝腼腆,小心的窥探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这么晚,姑娘还不歇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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