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克制的界限,极度的愤怒,让此刻的他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就像一座正在蕴酿着的的火山。
“我还清楚,皇帝既然已经派了御史台的人分赴天下各地,说明皇帝已经对此事十分警惕,如果我真的闯进宫去,见到了皇帝,一番陈辞的唯一结果,也只能是我被拖出午门砍头!了皇位,就算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我从不觉得,她会对我法外施恩!所以,我只是去见李昭德,而不是去见皇帝!”
太平公主黛眉轻,忧心忡忡地道:“二郎,你见了李昭德又能怎么样呢?他能让死者复活?”
杨帆冷静地道:“已逝者的冤仇,可以以后再说。只是,这件事刚发生,你就已经知道了,李昭德身当朝宰相,首席执笔,他没理不知道,我见不到皇帝,他能够见到,但他可曾做过什么努力么?已经死去的人,可以以后再说,将要死去的人又如何呢?御史台倾巢而出,一群杀人魔王分赴各地,他这位宰相做过什么?至少该尝试阻止新的冤案发生吧?”
太平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御史台台主已经换人了,那个尸位素餐的孙辰宇已经被“告老还乡”母皇刚下了圣旨,拔万国俊御史大夫,成御史台台主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杨帆脸色一黯。
太平公主又道:“玉山县令胡旭尧已经上书朝廷,可万国俊更精明他几乎是在屠※杀那三百多口老弱妇孺的同时,就已命人快马回京,禀奏说流人妻儿家眷对朝廷怀恨在心,正密谋反叛是他及时发现,果断下手。
你知道,母皇心中最忌惮的是什么!但凡篡位之君向来对此最忌惮,母皇不但是篡位,而且是旷古未有的以女子之身成帝王,所以她比任何一个篡得了皇帝更担心天下不服。你说这两封奏,她会选择相信谁?
流放之人中多有王公宗室,凤子龙孙,“代武者刘”这句话万国俊写在奏里,母皇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注定子这些老弱妇孺必须去死,他们是不是真的想造反、有没有能力造反一点都不重要,母皇也不会在乎!她只想让自己心里踏实一些,你懂不懂?
你以天子会在乎区区几百几千条人命?做天子的没有一个在乎人命,太宗皇帝当年因一句“武代李兴,的传言,便毫不犹豫地杀了小名“五娘子,的大将李君羡,籍没其家!”
“天子不在乎,我在乎!但有一线可能我都要尝试!你也说如今李昭德甚受宠遇,但有所求,天子无有不应,他至少该出面阻止。”
太平公主苦笑摇头:“二郎你做了这么久的官,终究还是不明白官场上这些人的心思。你以李昭德会在乎那些流人的生死?你别看他们整天喊着国民,一旦有一个打击政敌的机会,他们何惜他人的牺牲。
前番三位宰相入狱,不是被他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了么?在他们看来,牺牲一些人,籍此铲除他的威胁,他就能更顺畅地执行他的政略、造福更多的百姓,所以他绝不会内疚,不管牺牲掉的是他的同僚或者无辜的百姓。
也许,御史台这一招,正中他的下怀,他巴不得御史台疯狂若斯呢。二郎,你此去不会有用的,李昭德刚愎自用,惟我独尊,呵斥其他的宰相也如门下走狗一般,前番你当面顶撞,他居然没有打压你,已经算是对你另眼相看了,这一次你再欺上门去,他会怎么想?”
杨帆怒声道:“大不了一拍两散,还能怎么样?大不了不做这个官,又能怎么样?抱着大义的牌坊,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纵人作恶?这等冷血无情的官,他李昭德做得,我杨帆做不得,无论如何,我要尝试一下!”
“二郎!”
杨帆起身道:“公主,你不要再说了,君子之仕,行其义也!知其不可而之,或许不是一个智者,但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无论如何,我总要尝试一下、努力一番!”
杨帆向太平公主拱了拱手,转身向外走去,抛下一句话:“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是不要再阻拦我!”
杨帆只道太平公主耳目灵通,所以及时获悉此事,又兼洞烛人心,所以才猜到自己可能的反应,却不知道太平公主之所以会猜到他有偌大反应,是因她完全清楚当年在桃源村发生过什么,她知道今日这场悲剧,杨帆会感同身受。
因没有太平公主的命令,方才还力阻杨帆的侍卫们和八个女相什手稳稳地站在车驾四周,眼见杨帆出来却一动不动,杨帆牵过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义无反顾地向远方冲去。
车中,太平公主望着那摆动不已的轿帘,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唉!我怎就喜欢了这样一头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莽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