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吃的很潦草,牧人们甚至没有煮饭,只是烧了点肮脏的热水,大家就着热水啃了点干粮和肉干,然后便开始拆帐篷、打包、装骆驼。
古竹婷一直躲避着杨帆的目光,似乎因为早上的事有点不好意思。杨帆并不觉得那样有何不妥,可是对于这位身心已经成熟,却从未与男人有过这样亲密举动的古竹婷来说,心海中的波澜想要平息下来,显然需要更多时间。
队伍在苍茫的曙光中向着一片苍茫继续前进,东方一片浑厚宽广的艳红。燃烧了半个天空,把旷野映衬得更是一片苍凉。
一连赶了几天路,杨帆先是不再能看到默啜的汗帐大旗,再接下就看不到沐丝和穆赫月一家人了,紧接着连那每天瞪着他们、试图用眼神杀死他们的克斯坦大巫也看不见了。
队伍拉得更长了,前后绵延数十里,却也无人再约束、看管这些来自武周和契丹的使节,他们根本不可能逃跑,逃跑就是自寻死路。这旷野就是突厥人最好的卫兵。这无尽的旷野使他们生活艰辛,却也等于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一支最强大的军队。
即便是他们最弱小的时候,也没有哪一个强大的帝国敢说自己能真正征服生活在大漠草原上的他们。他们战乱频仍,远甚于中原,大多是因为争夺有限的水源和草地而发生的内战。
出发时储存的柴禾和冰雪已经用光了,现在他们每天烧的是马粪羊粪。喝的是从戈壁上刮起来的薄薄的积雪,里面不只有沙砾,偶尔还有牛马粪,可是不喝它就无法生存,杨帆也不能免俗,古姑娘虽是女流。大概这些年经历过远比杨帆更要艰苦的条件,比他适应的还早。
洗澡固然不可能。洗头也不用提了,杨帆、马桥、古竹婷等人的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一绺绺的肮脏不堪,皮袍上油渍渍的满是羊膻味儿,这样的条件下,再如何花容月貌的女人搂在怀里也不可能有什么旖旎的想法。
现在,杨帆已经适应了马桥的呼噜声。而古竹婷也习惯了睡在杨帆怀里,贴在他的胸口取暖。再把他的衣袖捂在耳朵上逃避马桥的呼噜……
远比中原地区更长的冬天和土地的贫瘠,使这些牧人们恪守着自然的规律,年复一年地迁徙着,平均半个月就得搬一次家。
这一次,他们走了十二天,来到了新的家。
新家是一片冬季牧场,黄沙漫漫,白雪斑斑,准备用来宿营的一块沙丘间的凹地漆黑一片,那是往年的牛粪羊粪积淀而成,而驻营地就设在这里。
这些粪便将是牧人们在这里驻牧期间的燃料,也是他们在这片既无树木又无泥土连石头都没有的沙野中用来堆砌墙壁抵御风寒的建筑材料,还是他们用来让牲口得以取暖的“地热”。在这寒冷的地方,它是一种不需要火就能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的神奇物体。
默啜可汗带着他们生活在羊粪堆里了。
……
“我们迁徙用了十二天!”
在突厥人忙着建造他们准备至少住上半个月的驻牧大营时,杨帆和马桥、古竹婷缓缓走到了一片沙丘上,背离忙碌,面前一马平川,天地间空无一物。
“嘎嘣嘣!”
牙好胃口也好的马桥咬着一块冰碴子肉,呼呼地吐出一团团白气。
杨帆道:“这是默啜的汗帐部落,其他部落去往何方,我们不知道。默啜的汗帐是往东迁徙的,他们的冬季牧场应该不只一个,最好的牧场应该在南方,往东……,看来他已经做好出兵的准备了。”
马桥“嘎嘣嘣”地道:“出兵是不假,不过是帮契丹人还是帮咱们,现在可不好说。”
杨帆点头道:“没错!默啜一定是问过了契丹人,有些拿捏不定,所以派人赴河北调查情况去了。”
古竹婷担心地道:“那边的安排没问题吧?”
杨帆笑了笑道:“契丹人到处流窜,声势虽盛,但河北道还是在朝廷的掌握之中。连我们都无法掌握他们的准确行踪,突厥人的斥侯能查到什么?默啜没有急着做出决定,我就知道,我们成功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古竹婷道:“我们现在不能做点什么吗?”
杨帆道:“能做什么?只能等了!或许……等默啜到了,我该去见见他,表示不满,要他送我们回去!”
古竹婷会心地微笑起来:“好主意!这么做,才符合一个已经占据了上风的人的表现!”
马桥忽然伸手一指,道:“看!那片背阴的地方有一片雪,看起来还挺厚的。”
古竹婷白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马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一直抱怨无法洗澡?再迟一些,雪就被牧人刮走了!”
古竹婷怪叫一声,终于想起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狼狈,她立即返身奔去,口中念着:“铲子、袋子!”杨帆和马桥在她背后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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