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回去。
跨出院门的时候,便见着一袭竹青色棉袍的清雅男子缓步跨入,瞧见他,微笑着颔首示意。
不亏是名满皇城的贵公子,薛让也不才不得不承认,这徐承朗的教养极好。他微微颔首,不修边幅的模样,同这位徐公子产生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瞧着他进去,薛让停下步子,回头望了一眼。
他素来不注重自己仪态,入了军营更是如此。可小姑娘却是不一样,自然喜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徐承朗穿着打扮斯斯文文,哪像他这般邋遢?
这厢徐承朗进了屋,瞧着甄宝璐已经收拾好了,便抬手,细心的替她带上了斗篷帽子。
举止亲昵,甄宝璐却是习以为常,心中并无半分异样。
每回甄宝璐来灵峰寺,都是徐承朗来接人的。
灵峰寺香火鼎盛,徐承朗又是皇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目下瞧着这位徐大公子,一些个小姑娘免不了羞红了脸,偷偷的朝着他看去,心里是恨不得自个儿变成他身旁小心翼翼护着的小姑娘。也有些姑娘,认出了徐承朗身旁的这位,并非长宁侯府的姑娘,而是他的表妹甄六姑娘。
众星拱月的福安县主沈沉鱼,也瞧见了那个身子颀长,异常出众的男子。
她身侧的丫鬟见她多看了一眼,便出言道:“这位便是长宁侯府的徐大公子,徐锦心徐姑娘的长兄。”
福安县主沈沉鱼,乃当今晋阳长公主的女儿,宣和帝最疼爱的外甥女,这份皇宠,在皇城可谓是独一无二。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沈沉鱼也是如此,是以到了这个年纪,她这亲事还未定下。
沈沉鱼在女学念书,巴结她的姑娘自然不在少数,只是她性子高傲,素来不愿搭理。至于徐锦心,同为女学学生,她也是接触过的,不像那些个巴结她的闺女,是以她对徐锦心的印象不错。
今儿瞧见了徐锦心这位出色的大哥,沈沉鱼对徐锦心的印象更是不错了。是以回了女学之后,沈沉鱼难得愿意主动同徐锦心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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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璐这边,一回长宁侯府便得了风寒。
小小一团的小姑娘,就这般发着烧红着脸儿躺在病榻上。
甄宝璐的舅母庄氏,倒是来看过一回。可想着马上便要过年了,这个节骨眼上得了风寒……庄氏意思意思瞧了一眼,便匆匆回去,蹙着眉道:“当真是个丧门星。”
榻上的甄宝璐虽然烧得糊里糊涂,可庄半点没有顾忌她,刚走出她的卧房,便这般念叨了,她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烧得难受,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有些气愤,更多的却是委屈。
幼时她若生病,她爹爹便会衣不解道的照顾她,仿佛她蹙一下眉头,他便要心疼半天。
……先前那样备受宠爱的人,怎么如今什么都不是了呢?
甄宝璐的眼睛被盈盈的泪水蒙上一层,像只被人遗弃的幼鹿。
徐承朗进来,瞧见小表妹这般模样,自是心疼坏了,当下也不顾庄氏的叮嘱,亲自照顾她。
次日甄宝璐悠悠醒来,才有些好转。徐承朗却是满脸的憔悴样。
晓得他昨夜是他一直照顾自己,甄宝璐不由得想起,她失去双亲的时候,也是这位表哥不离不弃的陪着她。
她眼中泛泪,心里是感激他的。
徐承朗以为她还难受,便紧张兮兮,轻声细语道:“怎么?还难受吗?”说着,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太烫。
甄宝璐摇了摇头,瞧着徐承朗,才笑了笑道:“徐表哥。”
“……嗯?”徐承朗望着她虚弱的小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却听他这位小表妹,清澈的双眸就这么看着他,启唇道:“等我及笄了,你娶我吧,好不好?”
徐承朗有些怔住。这是他先前早有的念头,只是他念着表妹年纪太小,他竟生出这般心思,实在是不应该。可这会儿,他这位年幼不懂事的表妹,竟开口要他娶她?徐承朗也能感觉得到,她待自己格外的亲近和依赖,他有信心,在她心里,他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如今……
徐承朗到底是个未经情爱的,一时脸颊也微微泛红,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才微笑的握住她的手,道:“好。”顿了顿,又补充道,“阿璐,我会一辈子照顾你、对你好的。”
甄宝璐心中微颤,却也是信他的。她说这话,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确有这打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昨晚庄氏的话。
既然觉得她是丧门星,那就让她这个丧门星,一辈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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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战功赫赫的薛让难得回了一回皇城,便遇上了徐承朗成亲。
他骑在马背上,望着那一袭喜袍的新郎倌儿。比起三年前狼狈不堪的模样,此刻的薛让,一改昔日的作态,浑身上下拾掇的干干净净,一张比皇城男子略微黝黑些的脸庞俊美无双。连他战场上的好友孟鹤书都惊叹,三年前一番死里逃生,倒是变了性子,变得比他都爱干净了。
薛让本以为,以徐承朗和那位甄姑娘的感情,这回徐承朗娶亲,娶得定然是她。未曾想,这新郎倌满面春风,这花轿之中的,并非昔日那林中仙子般的小姑娘,而是皇家贵女福安县主。
十里红妆,排场倒是大。
可薛让却仿佛听不见那喧闹喜庆的锣鼓上,俊脸微沉,满心就只有一个问题。
——徐承朗娶了别人,那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