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竟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然后呢……”
楚承平像是所有听了童话故事的小孩一样,继续追问故事的最后。
顾卿闭着眼,想要说“然后,花木兰嫁给了同袍,从此过着幸福的日子”,但话几次到了嘴边,却硬是说不出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这样,顾卿的舌头像是自己有了想法似的,说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然后,回到家乡的花木兰已经有三十岁了,他的父母已经年迈,跟着自己的弟弟弟媳居住,花木兰是未嫁的大姑子,实在不好意思和弟弟住在一起,便拿出皇帝赐的金子,在家人住的房子旁边又另起了一个房子,自己独居。”
“她三十岁了,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在沙场上蹉跎。她手上满是硬茧,脸上是风沙吹出来的黝黑和沧桑。她原本就不美貌,如今的气质更为冷冽。她杀过人,握过刀,年纪大,又有和男人在军营里一起同吃同住十几年的名声,所以回家后连个正经的夫家都找不到。”
“花木兰的爹娘对女儿十分内疚,一天到晚张罗着她的亲事。她今年已经三十,军中的同袍早就已经娶妻生子,唯有她蹉跎至今。没有赵将军,没有刘大哥……”
“咦,赵将军和刘大哥是谁?”
“呃……总之,就是没有英俊的男人等着她的意思。”顾卿卡了壳,不好和他解释无数个花木兰的版本。
“哦。”
“花木兰是经历过悲喜生死,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般的凡夫俗子自然是进不了她的眼睛。家乡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或盲目害怕都让花木兰受伤,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后来,花木兰的亲戚们有的觊觎皇帝赐予她的封赏,便想将孩子过继给她,能给她养老送终,花木兰的小弟也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姐姐,替她以后扫墓守灵。”
“才三十多岁的花木兰,猛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过不了普通人的日子。她承受得住刀枪棍棒,却承受不住父母愧疚的眼神;她承受的住生离死别,却承受不住弟妹对她的巧言算计;她承受的住高官厚禄的诱惑,却承受不住满室的寂静。”
“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就如许多年前她万里赴戎机一般,她跨上了她的宝马,提起了她的宝剑,带着皇帝赐予她的金子,开始了新的征程。”
顾卿版本的《花木兰》说完了,心中有所触动的她睁开了眼睛,看向身侧的楚承平,却发现他满脸泪水,怔怔的望着床边的帐子。
“你为何哭了?”顾卿做拥抱状,轻轻的靠在楚承平身边。
“花将军,花将军不是英雄吗……”
“她是英雄。但英雄之名并不代表她就不能遭遇这一切。将军卸甲,美人白头,花木兰都遇见了,所以她才有了后来回乡的遭遇。”
顾卿知道自己很残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个不美妙的版本。
但在她心目中,花木兰最可能遇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她在李湄开始崭露李老国公遗传的可怕力气,又长得不美的时候,就在由衷的为自己的孙女儿担心。
她没有办法忍不住不想到一位传奇的女性——“花木兰”。
花木兰的故事很美,可花木兰自己是否过得幸福,在顾卿的心里一直反复闪现。
如她担心的那样,李湄一天天的长大了,力气有增无减,长相也只是平平。她的性格直率爽朗,毫无女孩该有的柔媚和温婉。他们李家确实出了一位不一般的小姐,却因为牵扯进皇室的动乱,注定一生都不可能平凡。
等他们越来越大,以平平的性格,真的能放手让李湄去嫁一个普通的男人,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吗?
他现在连看着亲亲回家都会伤感。
所以顾卿就像无数次和几个孙子讲故事那样,不得不说出一个顾卿版本的花木兰来。
她想告诉平平,若是自私的真把亲亲当男人用,亲亲的下场绝不会好。
“她那么会打仗,可以继续回去为皇帝打仗啊。”楚承平擦掉了泪水。“若是我,我是不介意重新接纳这样一位能征善战的女将军的。”
“唔,这也是花木兰的一条路。但花木兰要求卸甲归田,其实已经很累了,你想过吗?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打仗的。”
“就没有打过仗的女将军,结局没有这么让人难过的吗?”楚承平哭的鼻子都红了,难过的指责顾卿,“神仙阿姨,都是你害的!我好久没这么哭过了!”
一个期待了数年的故事,等来了这样的结局,楚承平表示心里沉甸甸的,鼻子也很酸,根本没办法睡了。
“啊,是阿姨不对。阿姨给你想个结局好点的。”顾卿挠了挠头,冥思苦想之下,还真想到了一个又会打仗,又得了善终,还故事圆满的女将军。
就是过去医疗条件不发达,只活了三十多岁。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商朝时,有一位商王叫做武丁。”顾卿看着脸上还犹有泪痕的小皇帝,和他说起了另一个故事。
“武丁有一位美貌的妻子,是另一个部族的女王,也是位能征善战的女将军。她叫做妇好。”
“武丁和妇好非常恩爱,有一年,北方发生战乱,妇好率领军队率军前往……”
顾卿将妇好的故事稍微美化了一下,因为刚才的花木兰说的太惨了,顾卿将这位妇好女王、妇好王后说的是又贤能,又善战,武丁如何爱戴自己的妻子,让她带着全国十分之一的兵力,妇好又如何经常在大型活动中近身护卫自己的丈夫云云。
妇好的故事美好就美好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妇好的故事能圆满就圆满在妇好自己就是一个封地的贵族。
顾卿在这个故事中将后世“男女平等”平等的一些理念灌输在其中,因为商朝女子地位并不低下,所以一点也不突兀。
故事讲完了,楚承平意犹未尽,刚才因为讨论花木兰时的难过也一扫而空。
顾卿看着楚承平,突然想起了自己“教育要从娃娃掰起”的想法。
所以她笑眯眯地说:
“平平啊,神仙阿姨问你,古往今来,到底有多少国王,多少皇帝?”
楚承平傻乎乎的算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算不出。”
“是了,皇帝是地位最高的天子,可古往今来,还是有不少,以后还有更多,是不是?”
楚承平点了点头。
“那古往今来,取了一位能征善战的妻子,而且还能一直相守到死的,又有几个呢?”
楚承平从五岁起开始学史,自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稚子,所以他努力想了想,回答顾卿:
“只有武丁一个。”
“所以说,武丁才是所有帝王中最幸福的一位。他娶了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一位女子。称王称帝也好,权倾天下也好,这世上总有人能做到。”
“可身为女子能做到妇好这般的,古往今来也只有这么一位。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却嫁了武丁,武丁岂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位?”
楚承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卿叹了口气。
她话说到如此,再说下去,就太露骨了。
然而楚承平却爬起了身,对着顾卿行了个礼。
“我明白神仙阿姨的意思了。多谢神仙阿姨的提点。”
他授命与天成了皇帝,又得到这位神仙几次点拨,自然对她感激不尽。
“我会让亲亲成为妇好,而不是花木兰。”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预告,《木兰无长兄》。写李湄时候得到的灵感,将会写一个大龄女法医穿成卸甲归田的花木兰的故事。新书还在存稿阶段,大概9月10号开坑。稍后会放出地址和全文存稿的文案,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收藏等肥。祈祷的坑品有保障。
下一更在晚上8点,下午带小朋友带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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