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孙问渠还是这个反应。
“它平时不呼噜,我就怕它憋着了,你知道吧,睡眠呼噜暂停什么的……”方驰解释着。
“……是睡眠呼吸暂停。”孙问渠说。
“哦。”方驰点点头。
“它也没暂停啊。”孙问渠看了看黄总。
“哎,”方驰跳下了床,“就它打呼噜我有点儿担心去看一下,结果看它鼻子顶着你胳膊呢,就给拿开了。”
“你这语言能力真是交给大自然了,”孙问渠打了个呵欠,一边伸懒腰一边说,“就这么一句话说半天才说明白,几点了?”
“五点过了,”方驰看了看手机,“该准备吃饭了。”
“睡了这么久啊,”孙问渠裹着被子趴到枕头上又闭上了眼睛,“你写完卷子了?”
“写完两份了都,”方驰觉得今天自己效率前所未有的高,“你晚上帮我看看?”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你去吃饭吧。”
方驰站起来又停下了:“你呢?”
“我在屋里吃,”孙问渠说,“你一会儿帮我拿几个饺子上来吧。”
“不下去一块儿吃啊?”方驰愣了。
“不下去了,”孙问渠闭着眼笑笑,“我也不是你们家什么人,大过年的老跟着一块儿吃不合适,三十儿一块儿闹了就差不多了,还能顿顿都下去啊。”
“那有什么啊。”方驰皱皱眉。
“15个吧,”孙问渠说,“今儿那个饺子大,估计15个能撑着了。”
方驰估计他是不会下去了,叹了口气:“好吧,我再给你拿点儿菜上来。”
“有菜的话10个饺子就够了。”孙问渠笑笑。
奶奶对于孙问渠不下楼一块儿吃饭并不意外,很麻利地煮好饺子,用小碟装了几个菜:“水渠那孩子就这性格我感觉。”
“嗯。”方驰点点头。
“不光是性格,”爷爷在一边说,“人家那也是怕影响我们一家子,有外人在怕我们不自在。”
“懂事,”奶奶说,拍拍方驰的胳膊,“小王八蛋学着点儿。”
“他挺懂事的了。”爷爷笑着说。
“哎呦还说我惯着,你这才叫惯着吧!”奶奶说。
方驰把吃的拿到了孙问渠屋里,孙问渠又在接电话,应该是马亮的,这号码好像也就马亮打了。
孙问渠正扒在床上打电话:“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创意啊……那什么屁的颜色,烧出来根本没法看……嗯你就说是那个色就行,他三天说了八个颜色我估计到时他也记不清自己要什么颜色,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儿子给我拿吃的来了。”
马亮在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孙问渠笑着把电话挂了。
“刚煮出来的,我给你拿了点儿醋。”方驰说。
“香,”孙问渠一掀被子下了床,就穿个内裤凑到桌子边闻了闻,“说真的,你爷爷这手艺,开个农家乐一点儿问题没有。”
“穿上点儿。”方驰说。
孙问渠个儿挺高的,总体来说稍微有点儿瘦,不过身材很匀称……方驰第一次把他看得这么清楚,感觉自己视线不知道该问哪儿落了。
不过……
“你大腿根儿也没有文身啊。”他脱口而出一句。
“嗯?”孙问渠拿着裤子正穿了一半,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腿,没绷住乐了,一边提裤子一边笑着说,“你说你一个人过了也挺多年的了,按说应该挺那什么的,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呢?”
“因为我第一次碰上你这么没谱的人。”方驰说。
“我一共就仨文身。”孙问渠拉过椅子坐下开始吃。
“你脚上那个文的是什么?”方驰问。
“y。”孙问渠边吃边说。
“什么?”方驰愣了愣。
“哈漏尅体。”孙问渠换了个腔调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不是听不懂……”方驰有点儿哭笑不得,“你脚脖子上文个kitty猫啊?”
“是啊,不过是黑的,没用粉色,”孙问渠捏了个饺子递到他嘴边,“吃吗?”
方驰还沉浸在一个老爷们儿在脚脖子上文个y还似乎挺遗憾没给文成粉色这种神奇的事里不能自拔,看到大肉饺子想都没想就一口叼到了嘴里。
“乖,下去吃饭吧。”孙问渠说。
“哦。”方驰咽下饺子转身撞了一下门框出去了。
今天的饭菜依旧丰富,不过方驰吃得不算多,感觉胃口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午写卷子太投入了,总有种还没回过神来的状态。
这顿饭还是跟所有过年期间的饭一样,吃得很久,方驰吃完了也没下桌,跟爷爷聊着天儿。
回来这几天忙忙乱乱的一直也没跟爷爷好好聊过。
爷爷跟他聊天不像老爸老妈那样一般就问问过得好不好之类的,一问一答就完事儿了,爷爷爱听他说平时碰上的好玩的事。
“你上回说的那个一上墙就哭的小孩儿,还去训练吗?”爷爷问。
“去呢,现在不哭了,”方驰笑着说,“还练得挺不错的呢。”
“你小时候爬山,挂石头上下不来了也哭来着,”爷爷抿了一小口酒,“哎呦哭得可伤心了。”
方驰乐了:“你也不把我弄下来。”
“明明下来得,弄你下来,你不知道怎么下的,下回还得挂着,”爷爷很舒服地闭了闭眼,“你现在长大了,也不哭了。”
“我小时候也没多爱哭。”方驰给爷爷夹了点儿菜。
“嗯,方辉爱哭,你还记得吧,”爷爷小声说,“他那一哭就停不下来,哦哟烦得我都想给他扔出去。”
方驰往椅子上一靠,笑得差点儿呛着。
一晚上跟爷爷聊天很开心,无论是有压力,还是累了,或者是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只要跟爷爷聊上一会儿,方驰就会变得很轻松。
爷爷也没什么大道理,就是平常地聊天儿,但会让他想起小时候趴在爷爷背上,微微地一下下颠着,听着他给自己讲故事的那些日子。
这就是乡愁吧,孙问渠说的那种。
记忆深处的记忆。
“那小驰睡哪儿啊?要不我跟小颖挤挤得了。”姑姑在旁边说了一句。
方驰的注意回到了其他人身上,昨天今天都在欢聚,一家人都累了,今天晚上没有人准备通宵,正在商量怎么睡。
“小颖大姑娘了,人她自己睡一个屋吧,小驰跟他爷爷一块儿就行,”老妈说,“这样就安排下了。”
“你跟我挤挤?”爷爷问方驰。
“嗯。”方驰点点头。
明天要去走亲戚,虽然就在本村,但还是要早起,大家聊得差不多就都散了去睡了。
爷爷先进了屋,方驰洗脸刷牙一趟回来,爷爷已经睡着了,打着呼噜。
爷爷一直都这样,喝了点儿酒就爱打呼噜。
“您这呼噜是越来越雄壮了啊。”方驰过去轻轻拍了拍爷爷的脸,给他推成了侧躺。
方驰在床上躺下了,挺困的,但是却睡不着。
爷爷的呼噜很有节奏感,忽而高忽而低,忽而有忽而无,越听越睡不着。
半小时之后方驰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爷爷的房间。
小子睡在爷爷房间门口的“床”上,爷爷用几个旧麻袋给它垫的,看到方驰出来,它站起来摇了摇尾巴。
“睡你的。”方驰摸摸它的脑袋。
家里人都睡了,方驰在客厅转了两圈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
不如看看书?
没书,书什么的全在孙问渠屋子里。
方驰很轻地上了楼,看到孙问渠房间门下泻出来的灯光时愣了愣,还没睡?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12点了,这是睡了一下午晚上睡不着了?
方驰走到门外,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想敲的时候又停了,犹豫了一他把眼睛凑到门上,从裂开的缝隙往里瞅了瞅。
孙问渠穿着条运动裤,光着膀子站在做陶的那个转台前,耳朵里塞着耳机,嘴里咬着根细长的不知道是干嘛用的估计是工具的竹条,正出神地看着转台上的那个壶。
方驰抬起的手放下了。
孙问渠这种状态每次都会让他感觉不能打扰,或者说,这种状态下的孙问渠像被什么东西跟四周隔绝了,让人找不到可以打扰的时机。
啧。还说拉二胡呢。
他转身下了楼,在客厅的桌子上摸了包烟,去院子里抽了。
回到客厅躺到了沙发上,扯过奶奶平时看电视盖的被子盖上了。
漫漫长夜啊。
他枕着胳膊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