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饮宴（一更）

松柏成林，郁郁葱葱，林下繁花，婀娜多姿，各种珍禽水鸟目接不暇，重廊复殿，恢宏壮丽，倒映水中，宛若龙城宫阙。风景如画卷，浑然天成，令人沉醉不已。

    不过，很快，她们心中的那丝怨气，就被西苑的美景给冲散了。

    在西华门前下了马车，然后被宫人领着直接进了西苑，西苑很大，要让她们走到宴会地点，这可就苦了众多娇滴滴的女眷了，可惜，却没有一个人敢抱怨。

    因为来的贵妇和少女们太多，并没有软轿伺候了。

    这次，她倒要亲自瞧一瞧，那皇贵妃到底长了什么样？

    可惜，当时，她并没有看到她的容貌。

    若真是如此的话，当初她刚进京时，那个跟陛下在一起的女子，莫不是就是昌武侯夫人？

    季素月之所以会这么自信，是因为她听到的一个传闻，据说，现在的皇贵妃，根本不是灵璧侯夫人的外甥女，而是当初的昌武侯夫人，既然她能做到，为什么她做不到？

    若是能见到皇上，被皇上看中，进宫做了嫔妃，周家又算得了什么？她早晚要让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跪到自己面前。

    她觉得这次进宫，是老天对她的补偿。

    当初向她求亲的那个寒门进士，至今还是庶吉士，等着考核过后，才会授职，若是嫁给他，她连个诰命都没有，更别说进宫了。

    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所以，她就算过得太差，也绝对不会在母亲和大哥面前表露半分，她要告诉别人，她过得很幸福，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误。

    偏偏季素月一向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即便是对于母亲和大哥，也没有说实话。当初周家来求亲时，季熙就说齐大非偶，想要推了周家的求亲，是她又哭又跪又闹地非要嫁到周家，还说什么季熙这是见不得她好，这才让季熙冷着脸答应了下来，只是两兄妹之间的感情，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她每次回娘家的时候，季熙对她都很冷淡。

    只是可惜，周家虽然求娶了季素月，心里却不怎么瞧得起她，对她很是不放在心里，周家规矩大，而且无论男女，都是人精，手段层出不穷，杀人不见血，季素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嫁过去两年，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日子表面风光，内里艰难。

    其实，当初求娶季素月的并非只有周家，还有一家是寒门出身，跟季熙是同榜进士。只是当初，季素月看不上他，而是看中了周家，谁让周家是书香门第，又是大家族呢！嫁过去就是养尊处优的少奶奶，那名寒门进士又能给她什么？嫁过去还得受罪，她才不乐意呢！

    季熙如今已经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了，将来极有可能会进内阁的，十分清贵，虽然跟季素月的丈夫同级，但是分量却比他重得多，前途无量。所以，季素月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尽管还是受到了不少刁难和磋磨，但周家也不敢太过分。

    若非季熙实在争气，她们家还真高攀不上周家。

    夫家姓周，父子三人全是进士出身，真正的书香门第，她的丈夫是次子，也算年少有为，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就已经是正六品的大理寺寺正了，因为牵念死去的未婚妻，拖延到二十多岁才娶妻，父亲曾经官至刑部侍郎，如今已经致仕。

    其实，季素月嫁得很不错。

    日子越是难过，她对皇上仰慕就越深，好似要将自己的一腔情意都寄托在他身上一般。她时常在想，若是当初，她强硬一点，参加参选的话，是不是她的日子就会跟现在大不相同？

    但是，如果她进门五年之后，依旧没有身孕的话，就会停了妾室和通房的避子汤，到时候庶子也就不可避免了。

    她嫁人后，日子过得根本就不如意，婆婆刁难，小姑难缠，妯娌不合，丈夫冷落，宠妾还是个嚣张的狐媚子，她被陷害地流了产，丈夫却只是不痛不痒地让她罚了跪，没几天又宠上了，幸好他们家是书香门第，规矩还算严谨，不会允许庶长子的存在，那个妾室才没有怀上身孕。

    虽然她已经嫁为人妇，但她却一天都没有忘却皇上。

    坐在去宫里的马车上，季素月显得十分兴奋，因为她终于可以入宫了，离陛下更进一步了。

    ……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皇贵妃的阴影之下。

    只有这样，她才能慢慢地跟皇贵妃抗衡。

    更别说，只要娶了她，就能得到昌武侯府的支持，胡贵妃一定会考虑她的。

    既然皇后被软禁，想必二皇子也会受到影响，如此一来，大皇子被封为太子的机会就大了许多，只要她能获得胡贵妃的好感，成为大皇子妃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心里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尽办法成为皇子妃。

    霍灵芸脸色闪过一丝怒火，但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闭目养起神来，不理她了。

    霍灵芷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说道：“也是，我忘了大姐姐也已经很久没入宫了，肯定跟我一样，没有见过皇贵妃娘娘。”

    以前贤妃在的时候，她还经常被贤妃召进宫陪她说话，但是，贤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种待遇了。

    霍灵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又没见过皇贵妃，我怎么知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霍灵芷一脸欣喜地拍手说道，“我早就想见见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娘娘到底是何等模样了，想必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大姐姐，你说对不对？”

    洪氏闻言脸上神色有些僵硬，勉强勾了勾嘴角，说道：“应该能见到，毕竟是皇贵妃娘娘主持宴会。”

    她的一句话，顿时将洪氏和霍灵芸的心神拉了回来。

    “母亲，我们这次进宫，真的能见到皇贵妃娘娘吗？”霍灵芷对皇贵妃十分好奇，或者说，极少有女子不对皇贵妃好奇的。偏偏她身边的下人，又从来不说皇贵妃的事情，这让她十分郁闷，心里却觉得皇贵妃娘娘越发神秘了。

    这一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除了顾忌主人们的情绪之外，他们更加顾忌皇贵妃和皇上，万一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们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因为小苏氏在侯府就是一个禁忌，谁都不能提，知情的下人也讳莫如深，除非有人不要命了。他们都尽可能地劝服自己，皇贵妃跟小苏氏不是一个人。

    就算她现在长大了，也无人告诉她这件事。

    当初，苏婉离开的时候，她才七岁，虽然已经懂事了，但很多事情，大人都不会告诉她的，再加上她一向没心没肺的，并不知道现在的皇贵妃就是以前的昌武侯夫人。

    三人中，只有霍灵芷一直兴奋不已，连母亲和堂姐之间沉重的气氛都没感觉到。

    一想到这些，洪氏就坐立难安，恨不得直接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若是当初她能坚持与苏婉交好，她现在的处境，定然跟现在截然相反，说不定就连她的丈夫，都可以谋一个实缺，无论是外放，还是在京城，都比现在要好。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洪氏做下的这些事，都是在苏婉去了庄子之后，按说，她苏婉是不知道的，可谁让洪氏心虚呢？何况，小苏氏现在是皇贵妃，什么东西查不到？她以前说的那番话，未必就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后来，小苏氏的庄子被人袭击，洪氏甚至还建议处理掉她，以绝后患。

    洪氏心里非常后悔，当初，小苏氏受到侯爷宠爱，又被封为一品诰命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巴结过小苏氏，可惜，后来小苏氏被逼到了庄子上，她以为她再也无法翻身了，就随着太夫人她们，一起作践她，落井下石。

    哪知道，风水轮流转，这一次，就轮到她来承受这种折磨了。

    原本洪氏有多嫉妒，现在就有多庆幸。幸好自己不够资格，不用跟她们一样进宫跪拜皇贵妃，否则，她恐怕也比她们好不了多少。

    进宫对于太夫人和苏清雪来说，并不代表着荣耀，而是一种折磨。

    以前她品级不够，也轮不到她进宫朝贺，至今还未进宫见过苏婉。而每次太夫人和苏清雪进宫朝贺，回来之后，脸色都很难看，不是大发雷霆，打骂下人发泄怒火，就是闭门称病，不想见人。

    没办法，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要进宫见皇贵妃了，就淡定不起来。

    而洪氏则是直到现在，也依旧忐忑难安。

    霍灵芸神思不属，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洪氏和霍灵芸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笑意，相顾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再说了，有皇贵妃在，太出风头不是什么好事。

    跟霍灵芸相比，霍灵芷明显就差了许多，无论是容貌，穿戴，还是气质，都差了霍灵芸不止一筹。不过，洪氏带她去只是让她见见世面，顺便找个好人家而已，可没想过要跟霍灵芸抢风头。

    所以，霍灵芸依旧精心打扮一番，看起来美丽、端庄、大方，却又不咄咄逼人，标准的大家闺秀做派，将来也会是无可挑剔的大家主母。

    今天这些妙龄少女们是主角，无论霍灵芸有多不想见皇贵妃，都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否则，就是不给皇贵妃面子，昌武侯府也会脸面无光。何况，霍灵芸本就有青云之志，才不会因为皇贵妃在场就退缩，为了达到目的，即便可能被皇贵妃看不顺眼，她也顾不得了。

    因为并非正式拜见皇贵妃，而是参加宫宴，所以，洪氏没有穿沉重的诰命服饰，只是打扮地十分庄重，看起来却又不怎么显眼。

    昌武侯府二太太洪氏和大小姐霍灵芸，还有她的亲生女儿，十一岁的霍灵芷，坐在一辆马车里。

    这一天，所有要进宫的人，都天不亮就起来了，洗漱更衣，梳妆打扮，一大早便坐了马车进了宫。

    当然，也有些一些女子，只是想要进宫见见世面而已，她们可是从没有去过皇家园林，这次有这样的机会，她们又如何肯错过？

    可以说，这也是一次变相的相亲会。

    何况，也不只是为皇子选妃，还有这么多官宦勋贵之家的夫人，若是表现的好了，说不定就被那些夫人们给相中了，因此，就算不盯着皇子妃位子的闺秀们，也都牟足了劲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将来有个好归宿。尤其是那些小官吏家的女儿，就更加积极了。

    这次，跟以前的选秀可不一样，是要为皇子选妃。就算选不中也没什么，依旧可以回去嫁人。

    宁皇后的本意就是广撒网，也想要博一个好名声，因此，并非只是三品以上大员的女眷，而是京官七品以上的女眷，只要家中有妙龄女子，皆可入宫，当然，那些已经定亲的女子除外。

    这一天，家中有妙龄女子的官宦之家，均受到了之前皇后娘娘的邀请，在这一天去西苑赴宴。

    三月三，上巳节，也是皇贵妃宴请众位闺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