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询问伺候的角歌等人,黄氏垂手旁听,用心记忆。
这样到了晌午后,卫长嬴看了眼屋角铜漏,呷口角歌捧上来的茶水,慢慢道:“昨儿个祖母交了一件差事与我,我想还是尽早办了的好。只是我年少,从前万事都有祖母与母亲挡着,现下头一次练手,难免有些吃不准,还要请两位姑姑帮我参详参详。”
话是这么说,但这显然有称量黄氏之意。
倒不是卫长嬴故意和黄氏过不去,而是衔霜庭里本以贺氏为首,如今黄氏一来,贺氏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甘居其下的态度非常明显。问题是贺氏与黄氏自幼一起长大,看得出来对黄氏非常的佩服,她愿意服在黄氏之下……可琴歌这些人却未必了。
本来朱实等四个小使女就是贺氏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认贺氏;琴歌四人是暗卫出身,新到卫长嬴身边伺候,对于陪伴照料卫长嬴长大的贺氏当然不敢怠慢——但这忽然冒出来的黄氏,一进衔霜庭就跃为众人之首算什么?
当然碍着老夫人也碍着卫长嬴、贺氏的态度,琴歌这些人不敢直言。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心服。
不如索性寻个机会,让黄氏露上一手,也好告诉大小使女们,为什么她一到衔霜庭,连贺氏这样不让人的都自动让位,否则下人之间一直猜忌着,辰光长了难免生出仇怨来,对于上下齐心是非常不利的——至于说黄氏会被考倒,卫长嬴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自己的祖母自己还不清楚吗?
宋老夫人眼光毒辣无比,她抬举的人,怎么可能是徒有虚
表之辈?
果然黄氏听了这话,了然一笑,只是并不开口,让贺氏先问:“却不知道老夫人要大小姐做什么?”
“四妹妹和五妹妹……”卫长嬴只一提,贺氏就是眼睛一亮,道:“可是老夫人让大小姐去处置那两个小……呃!”被黄氏横了一眼,贺氏下意识的咽下后头显然不会太好听的话,尴尬的笑了笑。
卫长嬴郁闷的看着原本泼辣嚣张的乳母被这位黄姑姑竟似管得服服帖帖,虽然说知道黄氏是为了贺氏好,可总有一种自己的人远不如祖母的人的挫败感,顿了一顿才道:“祖母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让我自己处置,在我告诉祖母决定之前,祖母不打算插手。昨儿个,她们也招呼我了,只是我没怎么理会……哦,是了,黄姑姑还不知道事情经过罢?贺姑姑不如先把事情经过告诉黄姑姑?”
贺氏咂咂嘴,简短一句:“黄姐姐,就是昨儿个我与你说的大小姐去敬平公府吊唁的事儿。”
“……”卫长嬴沉默,贺氏昨儿个迫不及待想和黄氏叙旧,她们分别十几年,中间就算只说大事,一个晚上也说不完,看她们精神不可能说到三更半夜才睡,估摸着最多也就说了一个时辰的样子——照常理是回忆下当年的青春年少、感慨下如今的韶华渐逝都不够。
更不要说依着正常叙旧,回忆和感慨完了,还得再问黄氏怎么会忽然前来凤州……嗯,这里要说多久都不一定的,毕竟很容易把话题歪到二房去……
庶出却能干还有一个多病嫡兄的卫盛仪是否有效仿卫焕之心、差点过继给卫郑鸿成为大房嗣子的卫长岁现今处境如何、当年老夫人回凤州时留的后手已有何等成就、黄氏与端木氏十几年来的宅斗心得与得意战绩……这里头任何一个话题不小心都能聊上一夜了。更何况无论贺氏还是黄氏,都是老仆,对这些前尘往事比卫长嬴这些卫家子孙都清楚得多——清楚多了自然说的也多了。
但现在贺氏已经把陪自己去敬平公府吊唁的经过都仔细交代了,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黄氏完全主导了她们的谈话,越过叙旧、越过感慨,直接询问了自己的近况,没准还是直指遇刺之后到现在的经历。这些问下来,一个时辰差不多,然后——黄氏就让贺氏闭嘴,安置了。
……为什么会觉得又有一种败给祖母的感觉?虽然说黄氏也照拂过还在襁褓里的自己过,问题是现在陪着自己长大、多年来的第一心腹是贺姑姑啊!
贺姑姑你……卫长嬴内心暗自垂了会儿泪,自我安慰:算了,贺姑姑没有和黄氏争锋的意思,倒也免了我劝架仲裁的麻烦。横竖贺姑姑比不上黄氏有城府,自甘让位也是件好事……呃,自己之前不是还盼着她们和睦相处的么?
卫长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乱……
黄氏听了贺氏的话后,低头略作思索,便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卫长嬴,道:“此事昨晚贺妹妹已经与婢子提到,却不知道大小姐是怎样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