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绝对排不上号,可他是宰相,只有拿他开刀,才能顺理成章地拿下他人,减少清洗的阻力,也许过上几年,他还有机会回朝。
可是人生能有几个几年?他年事已高,如果等的太久,恐怕就真要老死天崖了。再者说,天下不是只有他一个能人,只不过他机运发,登上了相位,所以才名闻天下。草莽间尽多英才,皇帝想用人,人才随时找得到一把,来日就算回京,是否还能有今日尊荣都在两可之间,他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种局面,所以一到崖州,他就穷尽心思,咬议嚼字地上了一封《谢恩表》。
雷霆云露,俱是君恩。不管是赏你还是罚你,都得向皇帝道一声谢,上一封《谢恩表》,乃是为臣的道理。再者说,写封谢恩表,万一圣上心中一软,给他调个近一些的、环境好一些的地方也未可知,就算一时半晌不会调他离开,也能加点印象分,圣上心里还有他这个人,就有早一天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的《谢恩表》中有一句“流星已远,拱北极巳不由;海日悬空,望长安而不见。”白居易的《长恨歌》中就有“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唐诗中带有长安的诗词比比皆是,卢多逊自觉此处用长安二字,既与上句对仗工整,押韵合辙,古人在诗词中本有以夫喻君,以妇喻臣的比拟手法,所以这里也合乎《长恨歌》的意境,我就像身在黄泉的杨玉环思念唐玄宗一样想念陛下您呐。
不料这长安二字又引起了赵光义的忌惮。现在赵光美正在长安呢,也不知道接了密旨的罗克敌得手没有,你老小子还望长安而不见,你想谁呢?结果这封《谢恩表》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下文。卢多逊连封抚慰的回旨也没接到,一时摸不清官家的心意,只得死心踏地的在天南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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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宣告了宋娘娘、岐王和永庆公主的死讯,也直接宣告了对齐王的控罪升级,现在已经足够处以死刑了,谁都知道,他一旦回了汴梁,必死无疑。
但是崔大郎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太晚,因为他早在透露赵光美有不轨之心的举动给朝廷时,就已经安排了杀手,一旦朝廷索拿赵光美,杀!
这笔烂仗,自然要赵光义来背。
赵光义也未尝没有在押解赵光美回京的路上把他干掉的想法,一头死老虎可比一头被圈禁起来的老虎安全得多,圈禁起来,一旦掌握机会,照样能坐上龙庭,为自己子孙世袭皇位扫除障碍的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把一切威胁早早地除去。
不过这时偏偏闹了一出行刺谋反案,被他当机立断,编排到了赵光美的头上,这一来,赵光美已是有口难言,他完全可以把赵光美押解回京,明正典刑,自然就不肯再不教而诛。
谁料,早已得了崔大郎嘱咐的杀手这时已经动手了,朝廷的旨意还没到长安,被罗克敌软禁起来的赵光美就在睡梦之中被干掉了,把赵光义恶心的够呛。
明明有机会堂而皇之地处决他,结果却变成了离奇被刺,有心人自然可以拿来大做手脚,编排他的不是,本来可以“理直气壮”的事,这一下反而疑点重重了,赵光义焉能不恨。
此时,甄楚戈已经把郑家暗中出钱出人支持赵光美的情报禀报了赵光义,所以赵光义虽然公布了宋娘娘母子三人的死讯,也获悉了齐王光美的死讯,整个天下缉索搜查的力度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大,他岂能容忍这样一股势力存在?
明里如此,暗里也是如此。他并没有见到永太的尸体,虽然当时船在河上,未必没有中箭落水,沉溺难寻的可能,但是既然死未见尸,就得继续找!因此,明里各地官府风风火火地搜查郑氏叛党,暗地里皇城司密谍四出,继续查访永庆公主的消息,整个大宋天下,波涌浪翻。
郑家暴露在外的势力被朝廷一夜之间连根拔除,但是这样隐秘的遁世潜势力,除非抓到了他们的核心成员,而且肯招供实情,否则休想把它连根拔除,就算他郑家的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就在你的朝堂之上,你也看不见,你总不能把全天下姓郑的人都干掉吧?
所以郑家虽元气大伤,却未伤根本,在郑家看来,已经接到的崔大郎的警告,明摆着就是威胁了。这分明就是崔大郎看潜宗的人不听调遣,要借宋廷之力削其羽翼,满腔仇恨都集中到了冤枉之极的崔家头上,两大势力开始明争暗斗,本来就动荡不安的大宋本来只是政坛动荡不安,四处侦骑纵横,由于崔郑两家的势力遍布各个行业,在他们推波助澜之下,整个大宋变成了一锅沸水,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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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风南风起。正宜乘风远航,东渡日报。
波澜壮阔的大海上,白帆如云,二十多条大船正鼓足了风帆朝着日本岛前进。
沧海横流,乱云飞渡!
一身玄衣的折子渝立在船头,迎着微带腥味的海风,听着海鸥一声声鸣叫,回眸笑道:“听说,当年马嵬兵变,杨贵妃并未死去,而是东渡日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而今殿下,才是货真价实的中原皇室了。”
永庆迄今不知母后和皇弟下落,兴致着实不高,只是勉强笑道:“怎么可能,万马军前,如何假的?”
折子渝道:“杨玉环身份尊贵,迫死之后谁敢验看尸体以辱皇帝?史载,三军将士闻贵妃已死,即欢呼雀跃,叛将陈玄礼免甲胄望宫帐而拜,自始至终,也没验看遗体。安禄山造反时,玄宗逃的仓促,有几个遣唐使也随着他逃离了长安,据说,杨贵妃是被高力士、陈元礼、谢阿蛮所救,委托遣唐使藤原刷雄、阿培仲麻吕东渡日本。此事虽未传扬天下,不过还是被一些人知道了底细,白居易《长恨歌》中说“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出。”“忽问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就是暗指此事。”
永庆小嘴微撇:“终是穿凿附会,虚无缥缈。”
折子渝道:“或许是吧,不过杨玉环平素待人宽厚,与高力士、陈元礼等交情深厚,若是被救,倒也可能。马嵬兵变之后,到了巴蜀寿王的地盘,那些和马嵬事变有关的人凡是落到李瑁手里的都给他杀了个精光,包括肃宗皇帝的儿子建宁王,那可是皇室宗亲,可是独独陈元礼活蹦乱跳,平安无恙。若非有援救杨玉环之功,很难相象仍然深爱着杨玉环的寿王李瑁,把自己的堂兄弟都杀了,却偏把她留下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一笑:“谁知道呢?国家社稷兴衰,强要一女人为担负,实在不公。如果她真的死里逃生,很好!”
永庆公主咀嚼着她这句话,总觉得她话中别有深意,侧身看了看她,她正眺首远望,又似无心之语。
在汴梁的时候,折子渝就接到了狗儿送回的消息,她和竹韵分头往西南追寻,狗儿找到北汝河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眼见船只半沉,大火熊熊,皇城司的人将几具尸体从半沉的船上拖下来,她也只能望河兴叹,悄然返回。
因为自己带着永庆公主,而朝廷画影图形已遍布天下,折子渝带着永庆公主寸步难行,留在汴梁更是危机重重,又不能弃之不顾,所以折子渝得到回信后,便让狗儿再去找回竹韵,两人马上返回河西,把这里的情况禀报杨浩,免得让他挂念,而自己则带着永庆公产,在薛良的安排下暂到海外避避风头。因为担心永庆公主路途中情绪激动,生出什么意外,所以直至今日,她还没有把宋娘娘和赵德芳的死讯告诉永庆。
像这种追捕威胁皇权的案件,不要说一个月两个月,就算是十年八年,三五十年也是不会停止的,明朝的建文皇帝、清初的朱三太子,就是如此,哪怕这事情只是捕风捉影,朝廷也是宁可信其有,而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追查此事,务求稳妥。不过,朝廷不可能把精力永远放在这上面,时间越久,追查力度也就越松,子渝估计顶多半年时间再回中原,只要低调一些,谨慎一些,就能安全回到河西。
当然,她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抵达日本后再取道辽国,自辽国回河西,不过眼下西夏国和辽国的关系比较紧张,而辽国在宋国的探子很多,永庆公主的画像很可能已经传到了辽国,如果取道辽国,他们人生地不熟,几个远道而来的汉人是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身边又没有人拥有竹韵那样足可鱼目混珠的易容绝技,还是等在日本好一些。
大船在隅田川港口停下了,这里是后世的东京附近,此刻还是一片荒芜,所谓的城堡较之中原的小城还差了一些,稍微像点样子的几幢房子,不是领主、高阶武士的住处,就是中国商人在此的落脚之处。
一见中原大船来了,码头上一些光着脚丫、头缠白布的日本人凑了上来,忽拉一下围住了管事,点头哈腰地和他讲妥了价钱,便兴冲冲地去卸运货物了。
薛良、张怀袖两夫妻带着折子渝、永庆公主和张十三另搭了一条踏板,走上了码头,码头上,张夫人站在前面,张兴龙的小妾福田小百合双手按膝,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后面。几人一上码头,张夫人就兴冲冲地迎上来:“快快快,快让我看看我的乖外孙,唉哟哟,几个月不见,又长胖了,可疼死姥姥了。”
张怀袖左右一看,不见老爹张兴龙,便诧异地道:“娘,我爹呢?”
张夫人爱不释手地抱着外孙,一边逗弄他,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你爹帮着藤原领主去打仗了,让我先接你们回家,等饭做好了,他差不多也就回来了。来来来,快走快走,这里风大,别吹着孩子。”
张夫人可不知道后边那几位是什么人物,都没抬头看上一眼,抱着宝贝孙子转身就走,张怀袖一听急了:“什么,打仗?他打什么仗啊,万一有个好歹……”
张夫人逗着外孙,无所谓地道:“嗨,这地方一个领主手底下的武士有一百个都算多的,都没有汴河帮打群架的场面大。你爹在这边手底下足有一二百号人呢,能出啥事。再说人家藤原领主对你爹一直恭恭敬敬当爷爷供着,这回又是亲自登门恳求,你爹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好意思不帮忙吗?而且人家藤原说了,这座金山要是争过来,分你爹一成……”
“金山?”薛良和袖儿一头雾水,可这时候也不是唠家常的地方,便向折子渝和永庆公主肃手示意,将二人护在中间,随着老娘向城中走去。
PS:苍天啊,大地啊,这一段总算写完了。这段情节很重要,但是主角戏份较少,随着这段故事的铺垫和转折,下章就要回到河西,蔫蔫坏的小耗子再度登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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