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张狗官一两个月,你们大金的军队和鞑靼军队就能乘机攻打宣大长城,现在我们拖住他也有一个多月了,从背后偷袭张狗官的军队,也该到了吧?”
范文程没有急着回答,盘算许久后,范文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各位王爷千万别急,我在宣府和大同都布置得有细作,如果宣大长城真的告急,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来,这些人都是我从辽东带来的大金好手,消息也比谁都可靠。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我的人把消息送过来再说。”
………………
出于对张大少爷耍诈恶名的忌惮,二十九路贼头是说什么都不敢冒险了,每天只是把斥候广洒出去,严密监视张大少爷军队的一举一动,可惜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武装到了牙齿的屠奴军狼骑队、蓟骑队和猎虎队轮流出击,充当斥候与乱贼斥候展开反侦察战,一边阻止乱贼斥候侦察宣大军队真正动向,一边练兵一边欺负人——装备了望远镜和膛线火枪的屠奴军斥候和光靠肉眼侦察的乱贼斥候打,不是欺负人是什么?这么一来,乱贼的斥候伤亡惨重不说,能够搞到手的情报也实在少得可怜,只有少数漏网之鱼乘着夜色摸近神木城,多多少少发现了一点情况,那就是宣大军队在神木东面的黄河上修建了一道浮桥,每天都有宣大军队的辎重队来往于神木和岢岚州之间,运输粮草和辎重。
迫不及待想要摸清楚宣大军队真正目的不只是二十九路乱贼,重兵驻扎在延安府防范乱贼南下的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也在其列——他们是多么希望乱贼全部放弃陕西跑到宣大去为祸啊。所以在收到鞑靼进犯宣府和宣大军队在神木建立桥头堡这两个自相矛盾的消息后,孙承宗和洪承畴同样产生了怀疑,生怕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在玩什么祸水西流诡计,把盘踞在陕晋边境的乱贼主力全部赶到了陕西腹地,那孙承宗和洪承畴才是真正的糟之糕也。
担心之下,孙承宗和洪承畴也少不得想要摸清楚张大少爷的真正用意,才好制订祸水东引之计。不过孙承宗和洪承畴想要侦察宣大军队动静就方便多了,一个送信的借口就可以把侦察兵送进张大少爷军队内部,而且为了谨慎起见,孙承宗还派出了自己三大幕僚之一的又老于军事的杜应芳亲自担任信使,书信上借口与宣大军队联合作战,杜应芳暗中探视宣大军队动静,从明里暗里同时侦察宣大军队的真正意图。
六月二十三,被一队精锐骑兵保护着的杜应芳穿过乱贼肆虐的延安府北部,勉强还算顺利的抵达了神木境内,向巡逻明军出示了令牌凭证后,杜应芳很快被领进神木城中,并且立即得到了张大少爷的亲自接见。而张大少爷和杜应芳上次已经在山海关见过一面,这次也算是故人重逢了,彼此说了一通假惺惺的客套话后,杜应芳很快就向张大少爷献上了孙承宗的书信,并热情的说道:“张宪台,你这次出兵陕西,越境剿匪,救陕西百姓于水火,可以说是帮了陕甘军队的大忙,孙阁老和洪抚台都不胜感激。最近我们又听说张宪台你打算驻兵神木,阻止乱贼流窜肆虐,孙阁老和洪抚台更是感激不尽。为了表达谢意,孙阁老特地派小生前来,代他向你当面致谢,并且商量陕甘军队和宣大军队联手剿匪一事,还望张宪台看在昔日友谊与同为朝廷效力的份上,与我们陕甘军队同心协力,共灭乱贼。”
“杜先生千万不要客气,都是为了朝廷效力,不必言谢。”张大少爷一边看着孙承宗的书信,一边假惺惺的说道:“至于与陕甘军队联手剿灭乱贼,张好古更是求之不得,只要议定好了出兵方略,张好古一定倾尽全力,以报孙阁老当年的指点之恩。”
孙承宗亲笔的书信内容很简单,也很包藏祸心,除去一大堆华丽辞藻给张大少爷灌陕甘迷汤之外,孙承宗就是希望张大少爷看在朝廷皇帝九千岁的面子上,军队继续南下攻下榆林,同时陕甘军队也北上攻占绥德,把乱贼主力压缩到米脂和葭州一带,然后再合力歼灭——当然了,如果葭州没有紧靠黄河、黄河的对岸也不是张大少爷的宣大地盘,那么张大少爷也许会对这个提议有一些兴趣。
“成,就这么定了!”张大少爷大概是没看出孙承宗和洪承畴的用心,竟然一拍桌子,当场就表示了同意。这么一来,同样对张大少爷的狡诈忌惮万分的杜应芳倒有些目瞪口呆了,迟疑着问道:“张宪台,你就这么答应了?不提什么条件了?”
“同样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本督能有什么条件?”张大少爷的表情比杜应芳更加疑惑,还笑道:“再说了,陕西和甘肃连年干旱,饥民遍野,我总不能象别人那样,向孙阁老索要粮草军饷吧?请杜先生回奏孙阁老,让他老人家放一百个心,这次的联合作战,宣大军队的一应花消,粮草补给,战死士兵抚恤,全部由宣大自己负责,不用陕甘出一两银子,一颗粮食!”
“张好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杜应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杜应芳可是清楚记得,今年上半年孙承宗先后两次向张大少爷借粮借兵,张大少爷可都是一毛不拔啊!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又开口说道:“对了,如果要说有什么条件的话,那就是本督希望陕甘军队能够立即北上,抢先攻占绥德,我再出兵攻打榆林——我这可不是想保存实力,杜先生你也知道,我从神木出兵,最多三天就可以抵达榆林,而孙阁老从延安出兵,至少得十天才能抵达绥德。这么一来,我如果出兵早了,乱贼又南下抢先进驻了绥德,我们宣大军队和陕甘军队把乱贼包围在米脂、葭州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就说嘛,这小滑头没那么大方。”杜应芳心中冷哼,很是鄙视张大少爷的险恶用心——陕甘军队主力如果从延安北上绥德,安定和保安一带可就出现了破绽,宣大军队再一出兵抢占葭州,乱贼的主力就很可能取道安定和保安南下陕西腹地了。不过杜应芳也从没指望过张大少爷会上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当,只是微笑说道:“张宪台所言极是,只是兹事体大,学生还要回报给孙阁老,请阁老亲自定夺。”
“没问题,我亲自修书一封,请杜先生带回去呈交给阁老。”张大少爷又是一口答应,又喝道:“来人,准备酒宴,为杜先生接风洗尘。”
在神木县衙吃了一顿饭后,杜应芳便被张大少爷亲兵送进了后堂安歇,只是杜应芳还肩负着侦察宣大军队真实状况的要责,又借口酒后吹风,散步醒酒,领着自己从延安带来的几个随从就出了县衙,在神木城街道上游览起来。但是没走出多远,杜应芳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宣大军队既然打算把神木建设成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那神木城中的驻军和民夫应该很多才对,可是神木城里的街道两旁民居却一片漆黑,房屋破破烂烂的空无一人,毫无修缮驻军的痕迹。部分完好无损的房屋里也没有多少驻军,就算有也是马匹居多——这那里象是准备长期坚守的模样,说是随时准备开溜还差不多!
“奇怪?张好古到底打算搞什么鬼?”杜应芳正疑惑间,几个从延安保护他来的陕甘骑兵摸了过来,其中一个陕西士兵凑在杜应芳耳边低声说道:“杜先生,情况不对,我们刚才偷偷去看了看神木城的粮库,发现库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几个粮食。还有,我们先前埋伏在神木的弟兄发现,这几天从岢岚州过来的宣大辎重队,来的时候车上装的全是石头,回去的时候,车上装的才是货真价实的粮草辎重。”
“确定?!”杜应芳紧张问道。那陕西骑兵点头答道:“小的等亲眼所见,绝对不假。”
“明白了。”杜应芳恍然大悟,阴笑道:“好你个张好古,减兵添灶计玩得漂亮啊,一边虚张声势吓唬那些乱贼,让他们不敢向北向东进宣大,一边偷偷的撤军撤粮,把主力撤回宣大,留一点轻骑在神木装门面,随时可以开溜!竟然还想将计就计把我们陕西军队骗到绥德,让我们替你吸引住乱贼主力的注意力又露出破绽,诱使乱贼主力南下西进,祸水西引,奸猾到了你这个地步的人,还真不多!”嘀咕到这里,杜应芳赶紧下令道:“都回去,把我们带来的十只信鸽全拿出来,把这个消息送回延安。”
“十只信鸽全用?要是被乱贼发现,射下一两只来怎么办?”一个亲随惊讶问道。杜应芳笑笑,答道:“如果真是这样,也许孙阁老和洪抚台暗底里还要更高兴一点。”
………………
杜应芳运气不怎么样,他放出的十只信鸽全都顺利飞回了延安府,不过这对陕甘军队来说也足够了。弄明白了张大少爷打算从陕甘泥潭里收脚的意图,孙承宗马上站起来喝道:“彦演(洪承畴字),你率五千精兵,取道安定攻白洛城,我率领主力北上绥德,全面封堵乱贼主力南下陕西腹地的道路,等张好古的军队全部撤回山西镇,乱贼主力必然东进宣大!——张好古这个小鬼头,全天下的大明军队就他的军队足粮足饷,还想偷奸耍滑隔岸观火,这次他就算不想不出力剿匪也不行了!”
在延安府按兵不动许久的陕甘军队忽然出兵,而且是兵分两路分取白洛城和绥德,全面堵塞乱贼主力南下的道路。消息开始传到榆林时,二十九路乱贼还真吓了一跳,生怕陕甘军队和宣大军队是准备联合作战,不遗余力的把他们堵死在榆林一带。还好,就在这时候,范文程也终于收到了他布置在宣府的细作急报——鞑靼林丹的军队已经抵达了乌兰和朔,正在向张家口逼近!范文程狂喜过望,欢呼建奴大汗洪福齐天之余,赶紧向二十九路乱贼禀报喜讯,鼓动他们立即东渡黄河,往张大少爷背后捅上一刀!
“不可能啊?”期盼已久的喜讯传来,王嘉胤反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了,惊讶叫道:“张狗官有官府的驿站和信鸽传递消息,肯定早就知道宣大长城告急了,那他的主力为什么还一直在神木城一动不动?”
“空城计!绝对是空城计!”范文程疯狂呐喊起来,“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这些天来先退后进,还扬言要重兵驻扎神木,又拼命劫杀你们查探神木情况的斥候,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神木的真正情况!目的是吓唬你们,逼你们南下或者西进,他好抽身返回北线战场!”
“真的是空城计?会不会又是张狗官在耍诈?”王嘉胤还是有点犹疑。这时候,张献忠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陕王,不能迟疑了,张狗官是不是在玩空城计,我们的军队只要到神木去一趟明白了。如果真是空城计,张狗官的军队肯定要撤过黄河,如果不是,那我们也还有南下的时间,否则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军队一旦控制了绥德和白洛城,我们的军队再想从榆林南下陕西,可是连路都没有了!”
“也对,怎么都得赌一把了!”王嘉胤一拍大腿,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开拔,兵发神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