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张氏感受到文曲颜浑身颤栗,哭得愈发的伤心,“你放心,今儿我们吃下这个哑巴亏,娘一定会给你出这一口恶气!”
文曲颜脸色煞白,根本就没有在听张氏的话,两耳嗡鸣,只觉得这一辈子,她都完了!
张氏被文曲颜的反应吓一跳,她连忙让婢女扶着文曲颜回屋,请郎中号脉,确定无碍,她松一口气,转头拿着庚帖去县城找文老夫人。
张氏得知文老夫人被抓下牢狱,大吃一惊,连忙央求着差役,“官差大人,我有要事见老夫人一面,你们能否通融。”她往差役手里塞一锭银子。
官差推回去,就见到商枝与龚县令。
龚县令问道:“什么事大声喧闹?”
张氏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求求您开恩,让我见一见老夫人。”
商枝看着张氏手里的庚帖,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睛掠过,朝龚县令点了点头。
龚县令心中狐疑,却是松口让张氏见文老夫人一面。
“谢大人开恩!”张氏跟着官差去牢狱。
龚县令问道:“为何让她见王氏?”
商枝笑道:“文府最近只怕有喜事,就是这喜事合不合心意,不得而知了。”
之前文老夫人对付她,就是因为苏锦瑟歪曲事实,捏造苏易喜欢她的事情。而苏易是文老夫人挑中的孙女婿,怕她抢走良缘才会下阴招。根据时间的推算,如今已经快要十月下旬,这门亲事只怕是京城里来的,从张氏红肿的眼睛,与她迫切想要见到文老夫人的行文中,快要断定这门亲事八成是苏锦瑟动了手脚!
苏锦瑟的清白差点被文府的护卫毁了,她心中如何能不恨?可偏偏她还能与文府笑脸迎往,足以说明她已经暗地里报复回去。
什么样的报复才痛快?当然是摧毁仇敌最在意的东西。
毫无疑问,文老夫人最在意的便是与苏家的亲事。
如今看来,十有八九不合心意。
商枝眼底闪过坏笑,她拉着龚县令的袖子往牢狱走娶,“干爹,咱们去看一场好戏。”
两人刚刚站在牢狱门口,就听见文老夫人带着浓烈仇恨的怒喝,“苏锦瑟这个贱人!她既然敢骗我,将文曲颜嫁给苏景年那个残废!好,好,好!好得很!”
文老夫人怒急攻心,气血上涌,眼睛一片通红,怨毒的说道:“她将我培育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若放过她,誓不为人!”
张氏被文老夫人吓坏了,她眼底的疯狂,竟是与苏锦瑟不死不休!
张氏陡然心惊,转瞬又明白过来,回京城是文老夫人的执念,为了回京城筹谋几十年,奈何主家不肯松口,老夫人只得从苏家入手,苏家能够与文府分庭抗礼,家世底蕴不相上下。
临了,被苏锦瑟算计,将文曲颜嫁给一个废物,无法继承爵位不说,如何能够让主家松口,准许他们归京?
“噗”文老夫人怒急攻心,喷出一口血,两眼发黑的倒下去。
张氏连忙扶住文老夫人,“娘,娘,你醒醒……”
文老夫人苍老的声音饱含着恨意,一字一句道:“你去信给主家,若能让这贱人得到报应,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张氏的手被文老夫人抓得生痛,更令她震惊的是文老夫人恨苏锦瑟至此。
不计后果与代价!
商枝听到这里,抿着唇,与龚县令往外走。
直到即将走到府外,商枝突然停顿脚步,她看着站在门口的薛慎之,他正注视着她,两个人的目光不偏不倚的对上,彼此唇边流露出浅浅地笑意。
“干爹,明日审问后,王氏交代出是苏锦瑟就放了她。”
文曲颜与苏景年定亲,文老夫人的心愿落空,那么便不会再针对自己,只会对苏锦瑟穷追猛打!
既然他们目前没有能力对付苏家,那么就由文老夫人出手,当做一碟开胃菜。
龚县令也想到这一层,点了点头,“慎之在等你,快去吧。”
“好。”商枝与龚县令道别,朝薛慎之走去,走着走着,不由得加快脚步。
薛慎之含笑地看着商枝走近,朝她伸手。商枝将手放在他手心,薛慎之紧握住,扶着她坐上马车。
“等等!”周蔓从石狮子后面冲出来,站在马车旁边,看着一旁的薛慎之,心中羞愤不已,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到底是理智占上风,对商枝道:“我帮你作证,你是不是该救出我爹?”
商枝站在车辕上,俯视着周蔓,“你只是求我大量推广伤寒药与霍乱药,我答应你这个请求。至于你爹是能不能获救,便与我无关!”
“你……”周蔓气红眼睛,未曾想到商枝这般可耻可恨!
商枝道:“还有事吗?”
周蔓受尽屈辱,忍气吞声哀求商枝,最后得到一句‘与我无关’!
她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会遭报应的!”
商枝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而且你至始至终,弄不明白一件事!一开始是你对我有敌意,处处针对我。如今你求我,我也答应你,你反倒不知足,想让我将你爹放出来。周蔓,你是天真还是傻?我想你大约是愚钝,才会一直拎不清,究竟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谁才是害你们周家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
周蔓睁着眼睛,看着商枝张开红唇,吐出两个字,“是你!”
这两个字狠狠贯穿周蔓的耳膜,在她脑海中炸响,周蔓双手抱着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明明头顶的阳光如此的炽热,周蔓却觉得寒风无孔不入的侵袭进她的肌肤,冰冷的寒气渗入骨髓,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是她害得周家落到如此下场?
不不不——
周蔓拼命的摇头,她不愿承认这一切因她而起。
是许氏!
如果不是许氏,她如何会命运如此凄惨?
她的眼底透着彻骨的恨意。
商枝看着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几乎要面临崩溃的周蔓,拉着薛慎之坐进马车。
周蔓落得如此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她若安守本分,与薛宁安好好过日子,如何会是这种田地?
更不该的是周蔓将手伸到她的头上,差一点就害得薛慎之推迟三年科考。
“周叔治是罪有应得,你莫要沾手。”薛慎之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商枝靠在他的肩膀上,叹息道:“哥哥的这一剑之仇,不能立马报了,心里真不痛快。”嘟囔了一句,“这凭权利说话的世界!”
薛慎之眸光微微一闪,将她揽进怀中,两人十指交握。
“世间没有绝对不可挑战的权威,也没有做下恶事能够避免偿还业债的侥幸。”薛慎之低头注视着商枝,眼底是难以言喻的温柔,“枝枝,你要相信,公道仍在。”
商枝的心口狠狠的震动一下,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哑声说道:“我便等着!”
等着公道到来的那一日!
薛慎之将商枝拥得更紧密,幽邃晦暗的眸子,透着坚定。
你的公道,我来给。
回到新房子里,薛慎之关进书房,他将密封好的匣子抱出来,揭开盖子,拿出最上面的一本书册,翻开书皮,左下角有一行小字:曾秉砚赠学生。
后面是一片空白。
薛慎之提着笔,蘸墨,在那一片空白处行云流水的写下‘薛慎之’三个字。
至此后,他便是曾秉砚的学生。
薛慎之合上书册,研磨,写下一封书信,晾干墨迹,装进信封里面,写下曾秉砚亲启。
寄往京城。
——
周叔治为人不正,收受学生馈赠,并收受贿赂作保将不合格的学子塞进县学,顶替原来该占此名额的寒门学子。
此事一出,清河县的百姓全都震惊。
人证物证确凿,徐大人震怒,并且通禀府城学官,将县学大肆整顿。
最终判处周叔治革除功名,徒三千里,抄没家产。
周夫人看着戴着镣铐的周叔治,不过几天时间,他浑身狼狈,血迹斑斑,哪有之前的儒雅风骨?
“老爷……”周夫人冲过去,却被官差挡开。
周叔治面容憔悴,笔直的背脊佝偻着,他看向周夫人,眼底平静的令人心惊。
“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将蔓蔓接回府。”
周叔治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周夫人掩面落泪,泣不成声。
转角处的时候,周叔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周夫人,眼底似有情绪涌动,最后一扭头,走进牢狱里。
周蔓始终站在人群中,脸色煞白,呆滞地看着这一切,耳边充斥的是对周叔治的谩骂声。
直到人潮褪尽,周蔓看着被释放的许氏,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里。
许氏看一眼周蔓,轻蔑的说道:“瞪啥瞪?还以为你是大小姐!你个破落户,回去叫宁安休了你!”
周蔓毫无波动,她静静地站在周夫人身后,跟着她一起回周府。
母女两无话可说,周蔓看着仿佛只剩下躯壳的周夫人,觉得她娘是恨她的。
“小姐,回屋休息吧,很晚了。”婉晴在一旁提醒。
周蔓回神,她娘已经不知何时走了。顺着婉晴扶着的力道,周蔓靠在她的身上,回到屋子里。
屋子里点着安神香,周蔓不一会儿便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她猛地惊醒过来,发现已经天光大亮。耳边是悲恸的哭声,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砰砰拍响。
“小姐,夫……夫人去了!”
周蔓神魂俱震,她掀开被子,赤足跑过去,拉开门,就看见她娘身边的婢女满面泪痕。
“就在刚刚衙门传来消息,老爷……老爷自尽,夫人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她让奴婢打水给她梳洗将老爷接回家,等……等奴婢打水回来,夫人已经服毒自尽了。”
周蔓木桩子似的杵着,一道接着一道的惊雷劈在她的身上,几乎要将她压垮。
纵然她爹为人不正,可一身文人风骨仍在。
功名被夺,家产被抄,臭名远扬,他如何能够接受流放,一点一点将他的风骨磨尽?
他选择保留着仅有的尊严离去。
周蔓的泪水似乎早已经流干,再大的悲痛也落不下一滴泪。
周蔓扶着桌沿,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阿雅,你去将我爹接回家,我娘在等他呢!”
阿雅匆匆带着府里的奴仆,去县城拖人。
等她回来的时候,周蔓给周夫人换上红裙,描了桃花妆,额间贴着花钿。错眼一看,竟像睡着了一般。
“娘说她就是这般模样遇见爹,我想她一定希望这个样子去见爹吧?”周蔓说着竟笑了起来。
阿雅却觉得悚然,周蔓身上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古怪。
按理说,骤然间痛失双亲,她该崩溃的痛苦。
可她表现的很平静,一如早上的夫人。
“小姐……”
“你以为我会做傻事?”周蔓低笑道,“我大仇未报,岂能寻短见?”
阿雅提着的一口心落了回来。
日暮时分,周蔓提出回杏花村,她对阿雅道:“我回去通知薛宁安,他作为女婿,也该出面。我今夜大约不会回来。”
阿雅连连点头,让婉晴送周蔓回杏花村,时刻盯着周蔓,免得她做傻事。
婉晴心情沉重,与周蔓回了杏花村。
走进薛家的那一刹那,周蔓脸上笑面如魇,露出清雅婉约的笑容,她目光盈盈含笑的看着薛宁安,“你吃饭了吗?”
薛宁安受宠若惊,转念想着定是周家出事,周蔓才会讨好他吧?
“还没有做饭。”
周蔓点了点头,看一眼旁边瞪着她的许氏,主动提出来道:“我去做饭。”
许氏没有吭声,却是默认的态度。
周蔓十指不沾阳春水,简单的做三碗面,一人一碗。
她做的面很难吃,许氏吃两口就端去厨房,薛宁安却是硬着头皮吃下去。
周蔓脸上的笑容更柔更甜,她服侍着薛宁安去洗漱,然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她主动宽衣解带。将婉晴支开,让她今晚去猪圈里许氏之前住的地方凑合一晚。
婉晴见小姐要与薛宁安行夫妻之事,心里觉得不妥,又心中悲凉,小姐这是用身子挽留姑爷吗?
她抹着眼泪去猪圈。
薛宁安看着杏眼含春,妩媚动人的周蔓。神情激动,宛如饿狼扑上去,将她吃干抹净,餍足的躺在周蔓身侧,抱着她沉沉睡去。
周蔓将火石点燃帐子,火势冲天而起,看着大火将屋子吞噬,她轻轻地笑了,神情中竟有着解脱的轻松。
一切祸端由她而起。
一切便从她手里终结。
思绪渐渐涣散,她心里想着,如果当初未曾招惹薛慎之,是否她如今仍然怀着憧憬?幻想着另一半。
如果她被薛宁安占去身子便投河自尽,她的爹娘是否安康?
可惜没有如果……
婉晴是被浓烟熏醒。
她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跑到屋子前,熊熊烈火,根本无法靠近。
“小姐!小姐!你出来!你快出来啊!”
婉晴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
突然,一道着火的身影冲出来,倒在地上打滚,压灭火苗。婉晴这才发现是许氏,她连忙抓许氏问道:“小姐呢?小姐她在哪?”
许氏狠狠推开婉晴,她知道面有问题,着火她喊薛宁安,没有动静,房门被顶死,根本推不开,大火烧身,她才跑出来。
许氏嘶声叫喊着:“宁安!薛宁安!”想要冲进去救人,大火将她逼退。
许氏嚎啕大哭,咒骂着周蔓蛇蝎心肠,下药药倒他们,放火将他们烧死!
村民听到动静过来,提水将火扑灭。
大火烧了大半夜,屋子化为废墟。
许氏冲破人群,发疯似的翻找薛宁安。
找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身躯。
许氏瞳孔一缩,受不了刺激,两眼一翻昏过去。
商枝与薛慎之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许氏昏厥过去,看着烧焦的两人,商枝闭了闭眼。
这一起悲剧,源自许氏的贪婪。
可笑的是这一场大火,许氏独活。
——
京城。
苏越与苏锦瑟快马加鞭,半个月不到便抵达京城。
苏锦瑟脸被毁,她脸上围着面纱,看着城门,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她对苏越说道:“哥哥,我们找到商枝的事情莫要在母亲与父亲面前提及,我担心他们知道我的伤是商枝做的,他们心里会难过。我们就当做不知道,等父亲将她接回京城。”
苏越冷嗤一声,“你为她着想,她未必领情。”
“哥哥……”
苏锦瑟拉拽着苏越的手臂,她不能让苏元靖知道任何的风声,否则他一定猜出自己想要害死商枝不成,反而被打击报复。
苏元靖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就是。”苏越心情烦躁的一甩马鞭,马匹疾驰,惊了迎面而来的马车,马车里的主仆滚落下来,摔在地上。
文娴痛得呻吟一声,心里升腾着怒火,婢女扶着站起身,瞪着来人,见到是苏越与苏锦瑟愣了一下。可她向来与苏锦瑟不对付,一见面又将她撞着甩出马车。
“我以为是哪个没长眼的贱婢,原来是平阳候府的三少爷与大小姐。”文娴喷火的双眼盯着苏锦瑟的脸,讽刺道:“几个月不见,你就见不得人?还是说咱们艳冠京华的苏大小姐,如今成了丑八怪?”
这一句话戳中苏锦瑟的痛脚,泪水坠落下来。
苏越沉着脸,一扬马鞭,啪地鞭尾抽在文娴脖子上,痛得她‘嘶’一声,伸手捂着脖子,一手的鲜血。
“丑八怪,你骂谁呢?快点挪开,少在这丑人多作怪!”苏越脾气不好,又特别护短,心里愧对苏锦瑟,未能将她保护好,如今有人不长眼在苏锦瑟伤口撒盐,自然不太客气!
文娴是文伯府娇养着长大的大小姐,特别看不惯苏锦瑟惺惺作态的模样,两人见面总要明里暗里的互掐。
文娴从未像今日这般吃大亏,她红着眼睛,恶狠狠瞪着兄妹两,“你们给我等着!”然后坐上马车,调转方向回府。
李氏正在看账本,看着原来出去游玩的女儿,一脖子的鲜血,哭着跑进来,心惊的迎上去,“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脖子上的鞭痕,李氏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凌厉的看向婢女,“谁伤的小姐?”
不等婢女开口,文娴自己委屈的告状,“娘,是苏越一鞭子抽打我!我不躲开,这小脖子都要被他的马鞭给拧断了!你可要叫爹给我做主!”
“简直欺人太甚!平阳候府的人未免太嚣张,欺负我们伯府无人吗?”李氏又心疼又愤怒,她切齿说道:“你放心,娘定给你讨一个公道!”
李氏递牌子请太医给文娴包扎伤口,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换上命妇服准备进宫找贵妃娘娘哭诉,请求贵妃娘娘做主。
方才坐上马车管家递来一封信,“夫人,这是祖籍送来的信。”
婢女接过信,递给李氏。
李氏看一眼,清河镇文家送来的信,还是加急的。她神色冷淡的拆开,看完里面的内容,又将里面详述苏锦瑟罪状的两张宣纸反复看一遍,她心里想着:瞌睡来了递枕头!
她倒要看看,有这些东西在手里,苏锦瑟与苏越还能翻出她的手掌心!
------题外话------
一万二的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