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字画一事说出来。
苏锦瑟的指甲已经掐进肉里,恨不得冲上去堵住彩画的嘴。
“什么字画?拿出来我看一看。”苏元靖眼底闪过暗芒,在床边坐下,那一丝淡淡的香味在床边更浓几分。“这是什么香?”
苏锦瑟心如擂鼓,后背上渗出冷汗,她脸色发白,强作镇定道:“今日熏的是苏合香,昨日是龙涎香,母亲送来给我的。”
苏元靖深深看苏锦瑟一眼,看得苏锦瑟头皮紧绷,就见他端着茶,询问彩画,“字画还未找到?”
“找到了!”彩画从箱笼里捧出字画,递给苏元靖。
苏元靖正准备伸手去接,门外传来高严急切的声音,“侯爷,皇上宣您进宫!”
苏元靖将手里的字画放在桌子上,走出内室,询问高严,“有说是什么事?”
高严道:“白嵩城时疫爆发,已经一月有余,病亡无数,知府与县令眼见瞒不住,方才上奏给皇上。皇上震怒,勒令太医院太医立即去白嵩城,又接连宣几个重臣进宫。”
时疫?
苏元靖脸色一沉,这个时候宣他进宫,并非是一件好事。
“备马。”苏元靖疾步往府外走。
高明将备好的马牵到苏元靖的身边。
苏元靖翻身上马,就看见曹管家快马加鞭而来,“主子,大事不好了,马车里的四个老妇人,只有两个是当年接生的稳婆,还有两个是冒充!”
苏元靖脸色铁青,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定是裘天成故意声东击西,混淆视听,只怕真的两个稳婆已经被送出京城!
“我知道了!”苏元靖想着皇上召见,压下心头怒火,去往皇宫。
御书房里,气压极低,曾秉砚、丞相、五城兵马指挥司全部候在大殿里。
文贵妃对皇上说道:“皇上不如指派平阳候率军队去白嵩城维护治安,五城兵马司的人若去了,京城的治安谁来巡视?”
元晋帝看了文贵妃一眼,没有开口。
曾秉砚也不由看向文贵妃,她心中记恨着平阳候府,才会将危险的任务指派给苏元靖。时疫是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苏元靖此去若有个意外,只怕就回不来了。
就在这时,苏元靖到了。
元晋帝看向苏元靖,这才对诸位臣子道:“白嵩城送来急奏,疠气流行,阖门而殁,或覆族而丧。朕闻之痛心,宣你们入宫商讨,该如何处置。”
曾秉砚道:“臣以为派太医去救治,封城,阻止城内人外出,也不准许外人入城,能够减少病亡。”
“臣等附议。”
元晋帝看着这帮没有作为的臣子,除了曾秉砚说了一句意见,提不出半点有用的建议!
“就按照老师提议的去办!”元晋帝对苏元靖道:“你带着军队押送药材,护送太医去白嵩城,封城事宜交给你做。”
苏元靖心中凛然,白嵩城如今情况危急,只怕根本治不好,知府与县令才会上报,他们过去只是送死而已!
“皇上,微臣带走的是驻京的重兵之卫,这次去往白嵩城不知道何时才能归京,不如皇上下旨召秦将军带军队去白嵩城维护治安?”苏元靖又补充道:“微臣今日押送药材,护送太医去白嵩城,等秦将军的人马抵达,便立即带军队回京。”
元晋帝想驳回,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道:“皇上,微臣认为平阳候的话很有道理。这些军队,各个都是精锐,不能离京太久。”
文贵妃如何不知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意思,维护京城治安的军队,不能折损,所以从外调军队去白嵩城。
几乎人人都觉得白嵩城是保不住,人人避之不及。
只是苏元靖倒让她意外,他竟坑害起自己的大舅兄!
元晋帝也是被此事烦扰的焦头烂额,头痛发作,摆了摆手,让李公公拟旨,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儋州府。
苏元靖清点军队,押送十几车药材,护送八个太医去往白嵩城。
白嵩城离京城有三日的路程,第三日天黑的时候就已经抵达。
苏元靖让人在离白嵩城几十里之外扎营,打算明日打探情况再进去。
天一亮,苏元靖喝下太医熬的药,一行人进城。
刚刚站在城外,就看见城门口尸横遍野。几乎不用封城,这种惨烈的情况,基本不会有人入城。
心里暗骂知府与县令,情况如此险峻,才上报入京!
太医们心里有数,真正看到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受到冲击。
钟院使提议道:“先让军队的人,将病亡的患者拖到无人的地方,挖个大坑焚烧掩埋了。之后凡是染病的人与没有染病的人隔开处理。”
其他的太医没有异议,苏元靖便按照钟院使的提议去做。
情况太严重,太医诊断出的药方,并无效用。有的病患吃了,反而愈发严重,不过几息便没了。
更严峻的是八个太医中有两个出现肢节痛,头目痛,苏元靖也觉得自己急得咽喉痛,已经过去好几天,病情根本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越来越严重,拖拉病亡患者的士兵,其中有几个也染疾。
苏元靖再也待不下去,留下来只会死更多的人。白嵩城没有救治的必要,唯一的办法是烧城,才能永绝后患。
立即带着其他没有出现病症的士兵回京,向元晋帝禀明实情。
——
杏花村。
商枝看着经过五六日调养的薛慎之,气色仍旧是不好,她心中担忧,派药童跟着他进京,她如何放心得下?
正好唐潇如今渐渐恢复,不用针灸,只需要活动关节,而唐夫人已经学会,她不在也没有关系。
商枝心中有一个决定,打算跟着薛慎之入京。他们手里有银子,可以租住一间宅子,舒适的环境也适合他养病。
有这个念头之后,商枝便着手安排,将医馆托付给林辛逸,而作坊便给林玉儿与龚星辰。
出发前一日,商枝将地里的土豆给挖了,比她预想中的好很多,一个坑里有四五个大土豆,并一些小的。
李大婶看见了,十分惊奇,“商丫头,你种的土豆长得好呢!我们种的可结不了这么多的土豆!”
“李大婶,你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去种,一定能够种出来!”商枝挖土豆,薛慎之将土豆装进竹篓里。
李大婶见了,暗叹两人感情好,应声道:“来年开春再按照你的法子种,土壤已经松软了,我种萝卜白菜。”
商枝心里挂记着一片冬小麦,她对李大婶说,“婶子,我的麦田交给你和刘大婶打点,如何施肥除虫,我会写下来,你们按照步骤来,我给你们结算工钱。”
“行!到时候收成好,婶子们也按照你的法子种。”李大婶很眼热商枝,“你说你这丫头,咋种啥都像啥,不想咱们种的,看着就没有精神头,哪里指望着能丰收!”
商枝笑了笑,没有接话,她是会施肥,那些肥料都是她发酵过的,比他们用的肥料要好,农作物长势自然就好了。
商枝与薛慎之将土豆全挖了,足足有一担,全都收在地窖里,留了十来个蒸煮了,明日进京在路上吃。
商枝煮好土豆,站在书房门口,对做文章的薛慎之说道,“慎之,明日进京,今夜早点睡,莫要熬夜念书,你的身子虚,少熬夜。”
薛慎之放下笔,含笑的说道:“我只作这一篇。”见商枝依旧站在门边不动,轻叹一声,无奈的提着油灯回屋子。
商枝跟在他身后,看着薛慎之褪掉衣裳躺在床上,她提着油灯走出房间,关上门去睡觉。
薛慎之没有油灯,不能熬夜温书,倒是早早睡了,第二日起来精神饱满。
两个人用完早饭,将箱笼搬上马车,去县城与秦伯言汇合,一起去往京城。
苏易骑着马,等在官道上,见到商枝的马车,脚踢着马肚子,骑到马车边,他挑起帘子,对着一脸惊讶的商枝道:“我正好回京,与你们同行。”
商枝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他两个煮土豆。
苏易看着面前的两个土豆,愣了一下,几乎要热泪盈眶,手忙脚乱的将土豆接过来。冷却的土豆,他却觉得很温暖,就连心口都十分熨烫。
他忍不住想,商枝是否开始接受他?
一行人去往京城,因为担心在路上时间太长,薛慎之撑不住,除了需要采买食物,基本上是在马车上日夜兼程的赶路。
越靠近京城,他们听到白嵩城时疫爆发的事情越多。
百姓议论纷纷,说书先生亦是绘声绘色的描述白嵩城的惨烈。
商枝心情越来越沉重,原来每日还有几句话说,最后只是躺在薛慎之的腿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薛慎之如何不懂她的心事?只是他也是个自私的人,无法放任她去涉险。
苏易与薛慎之心照不宣,马车不再入城,而是停在城外,苏易去城里买食物,就怕商枝听到关于时疫的事情,影响她的心情。
即将要到白嵩城,苏易提前去买一大包食物过来,递给商枝道:“这里面是三天的食物,足够支撑到进京。”
商枝一怔,“已经到了吗?”
苏易不再说话。
商枝从他的沉默中得知,已经快到白嵩城,她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被苏易打断。
“白嵩城如今算是半个死城,病人根本就无法救治。京城里来的八个太医,已经没了三个,太过凶险了,我不会答应。”苏易提起时疫语气里透着沉重,神情却十分严肃。
商枝沉默地将食物放在车厢里,紧皱着眉心。
薛慎之从书册中抬起头,看着陷入沉思中的商枝,不由得握着她的手,“你想去?”
商枝轻叹一声,也不瞒他,“我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我既然已经遇上,没有逃避的道理。”
薛慎之缄默不语。
商枝挽着薛慎之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将士们给百姓一片净土,即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依旧义无反顾,不能因为畏惧生死而做一个逃兵。我身为一个医者,为病患治病也是我的本能。虽然十分凶险,最后有个意外,却也虽死犹荣。何况,这些都不是绝对的,你该相信我。”
古代时疫的爆发,都是死亡无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坐视不管!
她来自后世,对时疫已经很有多治疗的方法,心中有一定的成算。
但是在未见到实际情况,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治好。毕竟时疫传染性极强!
薛慎之沉默良久,嗓音干哑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胡闹,你去的话,反而让我牵肠挂肚,不能尽全力去救治病患。”商枝神色严厉,看着薛慎之苍白的面容,放柔了目光,眼神却依旧十分的坚定,“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出事。”见他不动于衷,她轻轻地唤一声,“慎之,你听我这一回。”
薛慎之定定地盯着她半晌,最终无奈的点头。
商枝扑进薛慎之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我等着你八抬大轿将我娶进府,我想听别人叫我薛夫人,所以我一定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
薛慎之望着她如清露般透澈的眼睛,里面是坚毅的目光,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薛慎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恨不能将她勒进骨血。狠狠地吻着她的唇瓣,与往日的温柔不同,带着一丝粗暴。
商枝回应着他,这个灼热的吻仿佛只有片刻,又似过了一生那么漫长,薛慎之才缓缓地放开她,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尾,“我在京城等着你。”
商枝点头,收拾包袱,挎在肩膀上,头也不回的走下马车。
苏易看到商枝背着包袱,心头蓦地一沉。
“你想阻拦我?”商枝红着眼尾看着苏易。
苏易心头一跳,他哑声道:“我与你去白嵩城。”
商枝猛地停顿脚步。
“你是我妹妹,你在哪,我在哪。”苏易握紧了缰绳,将一只手递向她。
商枝心中震动,看着眼前宽厚的掌心,只觉得视线模糊,“你想好了,此去说不定九死一生。”
苏易不再多说,握住她的胳膊一拽,将她拉上马,一挥马鞭向白嵩城疾奔而去。
不过半日,他们抵达白嵩城。
白嵩城城门紧闭,并没有将士把守。
商枝从包袱里抽出几条帕子,两条叠在一起,放了雄黄,然后递给苏易。
“捂住口鼻。”
苏易将帕子捂住口鼻,跟着商枝推开城门进去。
城内满目苍夷,病患横七竖八躺在街道上,有的活着,有的已经病亡。或许是有太医来的缘故,倒不是随处可见病患。只是城里的房屋,十室九空。
“我们要快点找到太医。”商枝对苏易说道,“将病患全都集中放在一起,方便治疗。”
苏易道:“我们去县衙。”
两个人赶过去,果真县衙内挤满了人,太医正在给百姓号脉,诊断哪些感染,哪些是未感染人群。
苏易认识钟院使,带着商枝过去。
钟院使看见苏易,惊讶道:“苏世子怎么来了?你父亲今日正好带着军队回京城。”
苏易并不管他的父亲,对钟院使道:“这是我妹妹,她是张释隐的徒弟,会治时疫。”
钟院使原来见是个小女娃,并未放在心上,当听见是张释隐的徒弟,眼神立即就变了,当即将白嵩城的情况说给她听。悲切地说道:“方子用尽了,都毫无效用,反而成了夺命药!”
“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所以生疫。”商枝给其中一个病患号脉,检查一番道:“头痛,高热,颈肿,畏寒,应该疏利、解秽、清中、攻下等方法。”
她不禁庆幸,当年钻研医术时,搜罗过史记上的瘟疫记载,有潜心钻研过,面对这些症状,她不是两眼蒙黑,心中有对症之法。治疗不难,主要的是控制疫情。
钟院使见商枝不过是辨认症状,便说出对症之法,不由高看她一眼,连连感慨,“后生可畏!”然后将他的方子说出来,让商枝看看究竟哪里有问题。
“此病虽然要滋补,但是人参却是虚不受补,应该给病患温补最合适。”商枝道:“如今疫情太严重,即便知道救治之法,也不一定能够尽快控制。”
况且,她担心不止是这一种病症,还有其他的难治之症。
“先将不治而亡的焚烧,再组织各位百姓在城内每一百步堆放艾草燃烧,可以杀菌消毒。”商枝对钟院使道:“雄黄、天雄、皂荚、丹砂碾成粉制成丸,取一粒在室内燃烧防疫。也可以用这几种药材在庭院里早晚燃烧,效果等同艾草。”
钟院使听着商枝有条不絮的安排,觉得他们只是采取隔离的法子没有效用。
“病人分开隔离,未染病的,每日都要请脉。”商枝将该做的防范全都交代给钟院使,然后写一个药方,让人熬着给正常人服用一碗。
钟院使一一吩咐下去,询问商枝,“该如何对症治疗?”
商枝沉吟半晌,开了清瘟败毒散的方子递给钟院使。
钟院使看了方子,便听商枝叮嘱道:“若斑一出,加大青叶,并少许升麻。大便不通,加生大黄……等。”
钟院使一一记下,然后分工合作下去。
五个太医,两个分管未染病的,两个早晚消毒,商枝与钟院使医治患病的人。
这个药方药效如何,未曾试过不得而知,商枝将药汁给一人灌下去,观察他的反应,见他高热散去,头痛得到缓解,心中一喜,吩咐苏易,“让人在这里砌炉灶,抬一口大锅大量熬制。”
苏易立即去办。
短短三日,疫情明显的得到控制。
钟院使与其他太医松一口气,有的病人病情得到缓解,处在观察期间,若是没有反复,便算是痊愈了。
百姓们看见了希望,喜极而泣,全都跪拜商枝与太医,表达感激之情。
而另一边,苏元靖带着军队回到京城,立即觐见元晋帝。
元晋帝招他入殿,询问道:“情况如何?”
苏元靖撩开袍子跪在地上道:“情况危急,无法救治,微臣回京时,已经有两个太医染上时疫。”
元晋帝脸色冷沉,“毫无办法?”
“太医给的药方,只是夺命药,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时疫太过凶险,几乎是与之接触便能够感染,微臣认为该烧城,断绝祸根!未免城内百姓逃出来,将疫情扩散。”苏元靖请命。
闻讯赶来的曾秉砚扬声道:“万万不可,若是烧城未染病的百姓与太医也一并烧死?太过狠辣,会让皇上失去民心。不如张榜请医者大能治疗时疫,若是能治好,施加重赏!”
元晋帝沉吟半晌,心中仍旧没有主意。
苏元靖并不赞同,“皇上……”
元晋帝一挥袖袍,沉声说道:“张贴皇榜,谁若能够控制时疫,朕册封他为神农侯,赏白银千两,食邑二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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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要光芒万丈的进京,然后打脸了,哈哈哈~
一万一千多的肥章,亲亲们请享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