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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恂指天发誓,押上全家人性命,良久之后,皇帝终于道:“将军休怪朕绝情,错就是错,不可饶恕,朕已草拟诏书,免你平西将军之职、果武侯之爵。”
兰恂跪谢不止,最后道:“老臣别无所求,只求待罪行伍之间,奋勇杀敌,稍赎己罪,以慰陛下与太后之心。”
“你还想带兵?”
“老臣不求带兵,愿为士卒,冲锋陷阵……老臣全家都愿从军报国。”前有大将军以身作则,兰恂必须追随。
皇帝沉吟片刻,“许你以外戚再去平乱……”
“谢陛下……”
“朕还没说完,许你平乱,但不许你带兵,即刻启程去往潼关,为曹神洗帐下监军,学学真正的老将是如何打仗的。”
“是是,老臣马上出发。”兰恂心中虽不愿居于人下,嘴里却不敢多说一字。
“死守潼关、带回太子,这两件事有一件做不到,舅舅就不要回来了,免得太后与朕为难。”
兰恂面如死灰,连称遵旨,匆匆退殿。
皇帝又发一会呆,扭脸笑道:“楼卿以为如何?”
“不明所以。”楼础答道。
“楼卿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明所以?大将军在前往西京的路上遭遇乱军伏击,官军大败,朕正发兵前去支援。果武侯急于立功赎罪,或许这一回能做得好些,即便仍是草包一个,也无妨。”
“大将军率兵两万,后继将士当有八万,似乎不需要支援。”
“哈哈,那八万大军都在潼关,尚未进入秦州,所以该支援还是要支援的,朝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将军死于乱军之中,对不对?”
“大将军……”
“现在传回来的消息比较乱,只知道大将军处境危险,楼卿可以心存希望,祷神拜佛,乞求大将军平安。”
皇帝语气轻快,殊无急迫之意,看样子秦州事态都在朝廷掌握之中。
楼础拒绝开口。
皇帝起身,伸个懒腰,走下宝座台阶,“该是活动筋骨的时候了,明日朕要御驾亲征,率兵沿河西上,以为潼关后援。”
楼础忍不住道:“陛下是要确保潼关不会从秦州放进来一个人吧?”
“哈哈,别说得这么绝情,若是太子想进关,朕怎能拒绝?对了,你刚才说后继八万,是错的,仍是十万,这还没算上几万禁军。”
“潼关坚固,用不着这么多将士。”
“潼关坚固,可眼看就要入冬,河水结冰,秦州乱民若是进入并州地界怎么办?朕要防范万一,分兵北上。”
这是皇帝早就定下的计划,楼础拱手道:“陛下治御臣下如伐敌国,就不怕天人笑话吗?”
皇帝脸色微沉,“臣下不忠,与敌国无异,待朕扫平宇内,谁人敢笑?”
“便是现在也无人敢笑,古人有腹诽,今人有腹笑。”
皇帝大笑,左右看看,却只看到侍立的宦者,颇觉无趣,正要亲自反驳,外面宦者通报,中军将军楼硬求见。
楼硬连滚带爬地进殿,没看到弟弟,直接跪倒在皇帝脚边,哭道:“陛下救命,陛下救命啊!”
皇帝厌恶地后退两步,“亏你是将门之子,几十岁的人了,哭什么哭?起来说话。”
楼硬起身,突然看到弟弟,愣了一下,继续向皇帝哭诉:“秦州乱民突然壮大,一定是兰将军此前谎报军情,听说陛下派他前往潼关监军,这、这不是有罪反而得赏吗?求陛下换人。”
“换你?”
楼硬又是一愣,“我、我也可以,可是臣心中悲痛不已,方寸已乱,怕是……”
“体胖如猪,胆小如鼠。朕明日御驾亲征,你满意了吧?”
楼硬立刻面露喜色,马上又换上愁容,“陛下至尊之体,怎可亲涉军旅?臣父前方有知,断不会……”
“朕要做什么,用你们楼家做主?回家收拾一下,明天随朕一同出征,万一城墙有缺口,需要堵一下,你这身肥肉正合适。”
皇帝说得越过分,楼硬越欢喜,眼泪说没就没,双臂高举,腾跃起舞,“堵墙足够,给陛下当个肉盾也不错。”
“滚吧。”
楼硬躬身后退。
皇帝又加一句,“把你的猪窝好好收拾一下。”
楼硬笑道:“好好收拾,一定好好收拾……”
皇帝向楼础道:“大将军、兰夫人都可谓是人中龙凤,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
“求仁得仁,在陛下面前,‘龙凤’皆无立足之地。”
“哈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楼卿非得是在这种时候,才肯说真话。很好,很好。今晚随朕出宫,军中将士出征前尚要寻欢作乐,咱们君臣也去找点乐子,也好让你死而无憾。”
让楼硬收拾“猪窝”原来是这个意思,楼础强迫自己别往脚踝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