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
“宣讲官算是替补副小旗,北边是不是没有副小旗?南方一个小旗有三个军官,小旗、副旗、宣讲,宣讲就是把百户、千户乃至指挥使、大帅的见闻告诉最底下的旗军,让每个人都知道为何而战。”
徐晋目光透着追忆:“那时候他们就说,我们这些旗军、旗官,今后都会成为百户、千户乃至指挥使,但不可以此自矜,这并非因为我等才学超人,只是沾了朝廷开疆扩土的时运,要知晓感激,是老百姓养了我们、是别的袍泽在九边在腹地奋死拼搏,才让我等有为朝廷开疆拓土的荣光。”
“即便今后加官进爵,也不可低看旁人,因为这份运气可能是任何人的,只是因为我们在那,把这份运气拿走了,宣讲让我们记得感激别人。”
“呵!”徐晋笑了,摇头道:“如今忆起,确实南洋人人奋进,报名讲武堂的、去海外顶着热瘴作战的,但这努力换了别人其实也一样,在那个奋进的环境,人人如此。”
“真好。”
孔武有力的丁海听着徐晋的话,靠在树旁挺直的身形缓缓佝偻下去、几近蜷缩,平平淡淡的叙述险些教他放声哭出来,硬是用鼻子狠狠抽了两下,贪婪呼吸着空气才将情绪稳住,重重地重复道:“真好!”
可不是真好么!
旗军、墩军、夜不收,九边低贱得如狗一般的人物,却在遥隔家乡万里的海外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得到千亩土地,其中五百亩属于他,能不能吃上饭全靠自己。
他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我们都很尊敬你们’,这个‘别人’不是阿猫阿狗,是整个大明百万军队最想成为的北洋军。
徐晋没有追问丁海的感慨,他听说过一些关于九边将士的传闻,他问道:“你是夜不收,三岔口裁撤后怎么没想过投奔北洋?”
丁海摇头道:“我家不是世代军户,是被勾军,在密云后卫做了六年旗军,三岔口的夜不收死完了,便把我勾去,同去的还有我弟,我听说北洋的精兵是操练出来的,你们练射击、放炮,连跑步都练,戚家军也一样。”
“但我们那不是这样,七年以来,有时候运气好,会被千户或指挥调到长城内操持养廉田,这就有半年不需担惊受怕,可更多时候在长城外的墩堡,只有五个人各携妻儿住在那,每墩一块石刻,上头写的都一样。”
“五个墩军,水缸五口、碗碟五双、床板五张,旌旗五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每月有长官检查,墩外壕沟有蒙古人脚印就得受罚。”
“夜不收不是训练来的,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养马放箭放炮,都是自己学,死了就死了,没死的……没死的也不会怎么样,有首级也没功勋,有功勋也不会升官。”
丁海轻蔑地笑道:“我不想再当兵了。”
徐晋还能说什么呢,他长长舒了口气,道:“那真是可惜了,朝廷在这边可是用兵之际,你们的村子,就是亚洲的长城……唉。”
其实这一次,丁海又何尝不是换了个地方的墩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