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拆掉亨利身上缠着的黑红白米四色交杂的麻布,他对陈九经拱了拱手,边从旁边的盆中洗手,接着道:“清洗伤患、剜去腐肉,修养……换个净盆。”
手洗到一半阎王敌才发现洗手盆居然是面包挖空做的,可能以前是盛汤用,又干又硬,即使学生已洗过几遍,被陈九经命令砸开的那面墙投来光亮还是能照出碗中浮起的残渣。
学生也不争辩,放下面包碗便下楼,不一会就听见楼下传来上马的声音,阎王敌连忙在破开的墙上喊住想要回营去盆的学生,道:“罢了罢了,上来吧。”
楼下已经围了许多人,砸开墙壁的动静吸引了他们,不久前才在城外结束的战斗并未影响到这些波尔多市民,他们听说楼里异教徒正在救纳瓦拉国王,赶来看热闹。
那已经是附近小军医们能找到最干净的盆状物品了,倒不是没有更干净的,锡盆就很干净。
但因为一种发源于陈沐的认识,让军医在分不清这些锡制品究竟有没有铅之前拒绝使用——德雷克先前要卖给常胜的货物里就有铅水壶,谁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只有英格兰的胡逼这样干还是整个欧罗巴都是这样的胡逼。
最后阎王敌没用盆,拧开烧酒坛封盖让学生往手上倒算是消了毒,又用烈酒给躺着的亨利清洗伤口,刚下刀,昏迷的病人就开始哼哼,以此来证明他还活着。
阎王敌嘀咕了两声罪过,转头边将一丝腐肉放在学生端着的盘上,边转头对陈九经问道:“将军,伤者酒量如何?”
当陈九经问向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也不知道,别看他俩结婚好几年,可她压根没跟亨利一起生活过多久,只能自己都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很能喝酒。”
“先生悠着点下量吧,他们喝的是葡萄酒。”陈九经悠哉哉地拿兜里的纸卷着烟草,笑道:“别没被箭射死,结果被医酒灌死了。”
陈九经对玛格丽特解释道:“倒不是我们的酒都很烈,但黄酒要满足士兵就要运太多,还有北方士兵要御寒,就得用烧酒,军医的酒还要更烈,我们麻家港的士兵都太能喝了。”
他这正说着,阎王敌已经将内服的药粉混着二两烧酒给亨利灌下去了,这才继续清创,边清边给身旁两名学生讲解:“伤口的脓液可观伤者气血强弱,脓乃邪毒与气血相搏之物,呈黄白二色,如既稠且无味量少,则气血充盈;倘脓液稀薄、化脓迟缓,则是气血衰弱。”
“像这样阴血凝滞、创内无脓,则是气血衰竭,为坏疽之相,伤创气血不通,则不会复生肉芽,直至化脓才会脱腐生肌……哟,还有根木刺。”
甲等医师将伤口清洗处理,撒上药粉,将伤口中插着的木刺取净放置木盘,将医刀向盘中一摆,又用烈酒冲了遍手,边指挥学生重新包扎,这边自己擦净了手,十分自然地从陈九经手上接过卷好的烟卷放入口中,这才对年轻的将军拱拱手,道:“将军,伤者已无大碍,只需仆从助其多加饮水,今日饮酒好好睡一觉,明日就能醒了。”
“本身不是大事,像这样的伤口,杨将军的部下不知道多少;只是土医手艺糙,一来有箭刺断在肉里、二来不大干净,这才生出危急之相。”
说着,阎王敌又拱拱手,道:“若无其他要事,在下留名弟子在此,抽了这支烟,老夫便去城外军医营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