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阵亡一百总,还是战后被小鞑子偷袭刺杀的。”
“那,那是为何?”
梁梦龙听到不是战局不利,轻松许多,宽袍大袖向前挥着笑道:“总不至于是担忧这批军械吧,每一杆鸟铳梁某都仔细查验过,铳为北洋新制、药为北洋新配,甲械俱是从宣府调来,皆是精工细作。”
“并非如此,只是私事罢了。”吴惟忠摇了摇头,面上悲伤之色稍减,忽然转头对梁梦龙道:“总督以为,朝廷何时能止义乌招兵?”
简单的问题,竟令曾弹劾吏部尚书口若悬河的梁梦龙一时失语。
在大明,这是个属于浙军的时代,浙军成为精兵强卒的代名词,他们战法新颖又不像恨不得把刀枪都丢下只用鸟铳的北洋军那么新,严明的军纪与恐怖的战绩令每一个人为之震撼。
如果说粤兵跟着陈沐乘风破浪打遍四海,那么浙军便是在戚继光的率领下横行祖国大江南北,竟无一合之敌。
浙江非是九边重镇,亦非出猛将的地方,更何况所谓的浙兵……大多来自义乌。
驻扎在蓟镇的浙军数万,其中义乌兵高达一万六千之众,那是义乌,一个方圆百里之地,小到在万历皇帝的舆图上都只有金华府根本找不到这个县。
现在,吴惟忠提到了义乌。
这让梁梦龙不禁发问:“义乌,有多少户口?”
吴惟忠这个生着高耸颧骨的将军几乎不必思虑便答了出来:“在籍一万,一万五千六百一十户。”
他根本不需要思索,将戚家军的义乌募兵名册拍在地上,就是一份义乌户口目录,而且官府户籍还要详细,四十七姓八十二支宗族一个没少,藏匿的逃户能逃得过官府上籍,却逃不过他们这些出身乡里的募兵官。
“我等义乌人非有投石超距材官蹶张之能,应募大多养家糊口而已。”
这其实已经是吴惟忠非常斟酌的话了,作为武将,他不能诋毁自己的长官,每个人都知道戚继光成就了义乌军的剽悍之名……可作为义乌的儿子,他更知道戚继光改变了义乌人安土重迁的习惯,也让原本就已人多地少的义乌更加破败。
战场上父亲带着儿子、兄长领着弟弟随军冲杀固然有利,可在他们的家乡呢?
在他的家乡,耕地的都是女人与老弱,田地荒芜了却没有人能去打理,百业凋敝官府也束手无策……而这场刚刚开始的战役规模庞大,庞大到就连吴惟忠这样的军中将领都不知道究竟会打多久。
更不知道在皇帝囊括天下的气概中,究竟会进行到哪一步。
校场上的鸟铳被吴惟忠放响,铅丸打在百步外宽靶边沿,他咬咬牙放下铳突然对身旁穿着官袍的梁梦龙单膝拜倒,抱拳道:“卑职有不情之请,还望总督应允。”
把梁梦龙吓了一跳。
“将军何故突然如此,快快请起,但有梁某能略尽绵薄之力,但请说来。”
吴惟忠并未起身,只是低头道:“请总督为卑职寻人运送阵亡百总尸首还乡,大军即日继续北征,在下实在难以照顾……那是卑职子侄,唯求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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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乌人口出自《万历·义乌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