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去怎么着不得值个几百两,陈大帅这给瓷器题跋,拢共才俩字,十来两银子叫大明重臣动笔,掉价不掉价?
“不不不,陛下您误会了。”陈实功听见这话,连忙摆手道:“大帅不写名。”
“不写名?”
皇帝挠挠鬓角,疑惑道:“那他写什么?”
“通常大帅会写个官号,如果写名的一定最贵,也最长,唉算了,小臣这便报给陛下听吧,咳咳。”
显然这令陈医师感到难堪,可陛下既然问了,他不得不回答。
于是立直了身子,甲等医师将随身药箱摆在身旁,清清嗓子装腔作势一番,这便深吸口气中气十足地在船上向皇帝报道:“大明帝国北洋军府重臣东洋军府大臣,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靖海伯,持御赐尚方剑奉旨巡抚大东洋正一品特进荣禄大夫、左柱国陈沐亲笔。”
陈实功说罢,对着面容呆滞头脑飞速运算的皇帝拱拱手,道:“陛下,大帅这些字,写的最好。”
皇帝的手几次抬起、又几次落下,欲说还休的口也几次开合,最后咽下干涩口水,缓缓颔首感慨道:“大东洋军府的京运,竟是靖海伯年年如此为朕赚回的吗?真是劳苦功高。”
劳苦功高?
他才不劳苦功高!
也就皇帝操蛋的脑回路会觉得东洋军府每年百万两规模的白银会是他写字赚来的。
就那字,搁国内再便宜十倍也没人买好吧,就连西人买,都是因为没得选,每次开市没字的都抢先被买完,留下有字的实在没办法,商贾只能硬着头皮买……大明的货物就这样,不管价钱,买了回去卖掉是赚多赚少的事,放着东西不买是脑子坏了的事。
不是一码事。
却不知让皇帝想到什么,竟然小心翼翼地捧起书信,严肃道:“靖海伯腾出赚钱的时间给朕写信,看来朕读的不是信,实乃金子,要细心精读才是。”
说着,皇帝便已经失去再继续跟陈实功对话的欲望,他拍拍船上堆积的书道:“既然如此,医师便先行离去吧,去劝劝老师,还是不要做手术了,就用陈帅说的食疗、忌口,还有医师的建议,坐浴、敷药消肿来治病吧。”
“老师和朕一样,于大明而言,不得有半点闪失……医术。”
皇帝拿起陈沐的长信,又回首看了看身边的书箱,补了一句,笑道:“你们的研究,朕会看的,不过现在,朕要先看陈帅的研究。”
他扬臂指着岸边军兵守护车流不息的新内库仓储,颇为自得地抖了抖陈沐的信:“朕有很多钱没地方花,陈帅让医师送信过来,正是为朕找到了许多花钱的地方,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比花钱在自己身上更让人高兴的?”
在陈实功的告退声中,随行武宦官向湖中解下船声,万历抬眼望向天边,深邃的目光中透着迷茫。
他认为朕即天下,可他从未能好好看看这个天下。
现实的不满,令他很希望能亲眼看一看陈沐在信中勾勒出的天下。
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