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克服。
跟陈沐写信写到一半,万历爷就脑洞大开要去找张居正,跟半归隐在家的张阁老好好聊聊教育改革,他计划在第一批小学生完成学制前,把科举改了。
有时候这人啊,活着就是个心气。
以前张居正一直不愿放权,一来外部条件不允许,二来自己心里也有这心气,总觉着自己就该这样,真到有一天干不动了再放权给皇帝也无妨。
至于后果、下场,张居正没想过。
不是不知道想,也不知道知道却刻意不想,而是没必要去想。
说的没说的、做的没做的、有的没有的,到他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好想的?
常言道是生当鼎食死封侯,死封侯不封侯——张居正还真不想封。
那就像给陈沐封个海外王一样,向来都是他给别人封的,封自己,掉价了。
不过这次让陈实功给治病调养,猛地闲下来倒是让张居正心里那股气也跟着顿了顿,就好像他终于看见改革的成果一样:他闲下来,好像也能行。
虽然选定的接班人还不够成熟,但看上去心思很正。
别误会,张居正已经超脱首辅、大学生这个地位,他选定的接班人既不是山西帮的张四维、也不是性格不够刚强的申时行,如果接班人是他们,那么张居正会着手准备更改一些规则,让官场的规则更适应接班人掌权。
但他没有,他所代表的从来不是文官集团的利益,也并不准备在自己之后从文官集团创造一个权臣,他选择的接班人是万历皇帝。
尽管这两年他看着万历胡闹,但在大兴铁路、大造铁厂的动作中,让张居正看到一些新东西。
当然,这一次万历不经通知地进到张居正家,也让万历看见一些新东西。
这个下午张居正在书房编书,就见游七神色慌张地来报:“老爷,武宦官把门前的街封住,出警了。”
张居正将笔搁下,怔怔道:“陛下要来?”
话音刚落,已有宦官用高亢嘹亮的嗓音在府前报门。
惊得张居正连忙让游七去喊上全家老小,向前院拜见皇帝去。
张阁老家的院子里,武宦官、御林军已在各处亭台楼阁三人一组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站好,持着金瓜的披挂金灿灿先代步人甲的重装大汉将军立在水池边,身着绯色蟒袍罩短袖锁子甲、披挂锁子甲裙、头戴铜纹高顶钵胄的轻装御林武士肩头扛着入鞘御林大刀侍立左右,还有肩扛鸟铳身披复合胸甲的中装锦衣鸟铳手登上台阁,俾睨左右。
正当前,明黄色日月袍的大袖被臂缚扎起形如武服,外罩龙纹复合胸甲的万历抬手解开钵胄顿项,提着钵胄上垂下红缨的盔枪将头盔摘下递给身后捧着拂尘的宦官,背着手闲庭信步地打量着张居正家的院子。
他抬手抚过假山流水前罩着琉璃的方灯,轻轻敲了两下,看着院子里的奇石与来来去去跪拜整整左三列右三列的仆人,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