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注意,奈何打捞了三天三夜依旧无果。
所有人都说没了希望,陆炽固执地没有放弃搜寻,左英儒却一连几天坐在河堤上,端着酒瓶喃喃自语:“玖玖,你果然是在报复我。”
他胡子邋遢,衣服几天没换,散发着酸爽气味,像极了精神不正常的流浪汉,行人们都远远避开,连终于找到他、试图借机修复关系的谢琪遥都没遮掩住一脸厌弃。
左英儒被谢琪遥带回久违的家,看到的却全是苏玖玖的影子,她亲手从宜家淘的打折花架,她每隔三个月必须洗一次的窗帘,她被他大力推倒时撞破额头的茶几……
从前和谢琪遥在这里厮混时总不觉得,现在才发现满屋子都是她的痕迹,每个角落都在提醒自己有多混蛋。
左英儒把自己洗干净,收拾妥当后,又是一个冷静的创业公司小老板,他不容拒绝地对谢琪遥提了分手,并用强硬手段,将她赶出了他和苏玖玖的房子。
谢琪遥这几年来处心积虑小三上.位,只差临门一脚,功亏一篑,最后一分‘青春损失费’没拿到,还毁了一张脸,臭了名声,以后更难找男友了,她哪里肯罢休,几次找左英儒“和解”不成,干脆破罐子破摔,真将手中一些“黑料”举报到了相关部门。
左英儒一时焦头烂额,他准备拿钱疏通关系时,才发现家里的流动资金都被谢琪遥败得七七八八——除两次全脸整容外,她不加节制地买各色名牌,积少成多,数目竟也惊人。
不过,左英儒处境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他咬牙抵押了房子,以求渡过难关,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从前投的那个p2p融资项目,在这个节骨眼遭遇了撤资。
其实,在业内人士看来这个项目进展势头相当好,可左英儒后来迫不得已招来的外行合伙人见他“吃了官司”,都纷纷表示宁可割肉,也要止损。
事情叠在一起,公司不得不宣告破产,而为了力挽狂澜而抵押的房子,也被银行收走拍卖,左英儒一夜之间一贫如洗。
连番打击下,才三十几岁的左英儒,便生了满头白发,他没了重头再来的志气,整天借酒消愁,迷迷糊糊差点引起火灾,被房东赶了出去,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左英儒也不急着找房子,只漫无目的地在即将拆迁的棚户区闲逛,竟遇到了故人。
“就知道你这狐狸精不安好心!不然怎么平白无故地帮我们?”一对破衣烂衫的老头老太围殴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女人尖叫着抓挠,披头散发,实在看不出来长相,左英儒却认出了她的声音。
“谢琪遥?”
听到有人认出了谢琪遥,老头老太拔腿就跑,不知是被血污糊住,还是被抓伤了眼睛,谢琪遥根本没发现行凶者已姚之妖妖,依旧边漫无目的地抓挠,边大声咒骂:“老不死的!你们苏家没一个好东西!”
“刚刚是苏爱军?”左英儒出声询问,谢琪遥不可置信地问:“左英儒?”
她一把抓.住左英儒的胳膊,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英儒,你救救我,求求你,我的脸被他们毁了,老东西是故意的,我爸妈嫌我丢人、我没钱做手术了,你再借给我一点点好不好?你帮我我这就去撤回举报信。”
左英儒很想甩开她说一句晚了,却忍不住好奇苏家老两口怎么也落魄至此,便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嘴。
原来,苏家老两口当初得罪了陆炽,糊里糊涂丢了生活来源,儿子又被他们养废了,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宁可捡烂菜叶子,也不愿工作。
一家三口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他们不敢记恨陆大总裁,把气都撒在当初给他们传口信的谢琪遥身上,狭路相逢,话不投机,遂一言不合挠花了她的脸。
左英儒听谢琪遥原原本本地讲完事情经过,厌恶地看着她乱七八糟的脸,颇为中肯地评价了一个字:“该。”
说罢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谢琪遥跌跌撞撞地跟了几步,左英儒却连头也没回,他原本也恨这个女人,都是她勾引自己,好好的媳妇被他作没了。
可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报仇”,或者说,遭遇了接连打击,从前途大好的年轻老板,一朝变成流浪汉,他已经没心情去恨谁了,除了偶尔夜半梦到前妻惊醒,每天只浑浑噩噩麻痹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与左英儒相反的是,陆炽的事业蒸蒸日上,如林小酒所说,他的公司越做越大,显示出惊人的商业才能,很快接手了整个陆氏,只是性格不像前几年一样跳脱,虽趋之若鹜的女人更多,可他不再流连花丛,洁身自好得令人咋舌。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陆炽从豪华的陆家主宅搬出,独自搬去一栋面积不大的排屋中。
渐渐地,这位昔日花花大少‘一改脾性是因为金屋藏娇’的传闻不胫而走,陆炽也不争辩,只笑笑默认。
然而,别墅里没什么妙龄女子,只有一位擅长做鸡肉的阿姨,以及一个中年司机。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照片,清一色的手机自拍洗出来的,因为大多加了美颜滤镜,所以像素不高。
照片上的女人都是同一个,眉清目秀的五官,莫名透出些妖.娆,明明什么也没做,可眼角眉梢都是勾人的媚.态,仔细看来,那眼神放肆,飞扬跳脱,的确是个美人。
陆炽怎么也不信这样的女人会想不开去寻死,可几年过去,依旧杳无音讯,他才不得不相信,是自己做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他现在只能对着相片一遍遍解释:“玖玖,我没有想要订婚。”
“玖玖,你知道吗?”他温柔地勾起唇角,说情话似的娓娓道来,“我家老爷子老太太又催我结婚,每每我拿出那张你根本没动过的支票,他们就理亏不敢再说了,我还拿陆燃那傻小子挡刀,聪不聪明?”
“他马上订婚了,娶的就是你那天见到的郁家小姐。”陆炽笑得有些狡黠,“我做的媒,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等你了。”
“我现在是陆氏董事长,他们都靠我吃饭,没人再敢介绍女孩子给我。偶尔有不知内情的长辈催婚时,我就说‘得忘了前女友才行,不然对别的女孩子不负责’,理由多充分呀。”
“可是,”陆炽絮絮叨叨许久,终于在此时哽住,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他摩挲着照片,喃喃自语,“你这小妖精,占有欲这么强,都不让我忘记你的啊。”
*
林小酒好像昏昏沉沉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梦到陆炽抱着自己的自拍照自言自语碎碎念,从一个英俊的花花公子,一直念到西装笔挺的老头子,她觉得有一点心酸,想骂一句‘一把年纪还这样臭美’,可别墅里的情形渐渐消融,就恍恍惚惚跌进另一个梦境。
莫九枝是归墟派内九大峰之一,衔月峰峰主,也是整个修仙界的笑柄。
她原本是门派内资质最高、最年轻的金丹真人,备受推崇,奈何被爱情冲昏头脑,整个门派都知道她单方面痴恋无边峰峰主“踏云子”师兄风清云,甚至为了救他而提早结丹,可风清云非但不承情,还指责她自作主张,扬言自己绝不会屈服。
风清云因资质不佳,结丹甚是凶险,多亏莫九枝相助,以一己之身替他抗下天雷,缔结“双丹”,才能化险为夷。
归墟派历史上缔结双丹的道侣少之又少,只因这是比结为道侣更稳固的方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双修则事半功倍,修为速度可大幅提升,但风险也更大,一旦结丹,除非一方殒命,或金丹被毁,才能解除关系。
对于寿元漫长的修仙者来说,实在需要慎重考虑,更何况,结双丹时,能力更高的一方需承受双倍风险。
莫九枝冒这么大的险,助风清云结丹,可风清云却直言爱恋着她的大弟子云絮。
也不知纠缠了多少年,莫九枝耗尽了心力,与弟子反目,最后反被风清云讥讽她以修为强迫自己,一气之下自毁金丹还他自由,哪知恰逢魔道入侵,不幸殒命。
大战在即,衔月峰一日无主,风清云却第一时间瓜分资源,且以师伯的身份向衔月峰的弟子们递出橄榄枝,其实醉翁之意只在云絮。
画面一转,归墟派后山的墓碑前,一只黑色幼豹徘徊不去,叫声还带着奶音,弟子们几次想将它带走,都被那小家伙的利爪所伤,它不吃不喝,只守在主人坟前,一日比一日虚弱,竟是活活将自己饿死。
林小酒睁开眼睛,就看到花纹繁复的雕花木床床沿边趴着一团黑煤球。
“黑煤球”毛绒绒一小团,正一瞬不瞬地睁着琥珀色大眼睛望着自己,见她醒了,奶声奶气地哼唧一声,随即伸出粉红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镯子,”林小酒同小奶豹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呼唤道,“你在吗?”
“在的主人!”乾坤镯立即应声,“这一次原主的记忆直接传给你了,现在莫九枝刚刚助风清云结丹,正在恢复修养。”
“这一次,原主的遗愿有两条,第一,与风清云划清界限,不再纠缠;第二,好好抚育灵兽墨野长大,以报答它不离不弃的护住之心。”
林小酒看了眼黑煤球,试探着叫:“墨野?”
黑煤球奶声奶气地哼唧一声,像是应答。
林小酒拎着它的后颈观察一番,奇道:“既是灵兽,怎么一身魔气?”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魔气”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奶豹不满地呲了龇白晃晃的乳牙,发出一声不那么有威慑力的、带着奶音的低吼。
乾坤镯:“这是莫九枝从接近魔窟的蛮荒之地救出的灵兽,可能沾染了魔气,不过还没长大就殉主而亡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品种。”
结双丹损耗过大,林小酒仍能感到五脏内一阵隐痛,她干脆边撸奶豹,边闭目调养,人类结丹和妖丹运行“气”的方式差不多,林小酒很快便恢复了体力。
就见卧房门被打开一个窄窄的缝隙,似有人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随即又悄悄关上。
还没等关门,林小酒便脱口叫出那人的名字:“逐芝!”
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吐吐舌头,扯着嗓子喊道:“师尊你醒了!”
……这么明显的通风报信,好像生怕她看不出来,林小酒支起身子,冲她招招手,逐芝便屁颠屁颠地跑到床前,而后又是一声惊呼。
“哎呀!墨野又钻进来了!师尊你别气,我马上把它拖走!”逐芝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小酒,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将这只不守规矩的野豹扔到归墟山外。
“……”林小酒,“它平时住在哪里?”
“炼丹房角落的蒲团里,”逐芝立即出卖了师兄,“是清崖师兄给搭的窝!不过我们没有跟它玩,师尊你也知道,除了您这个救命恩人,它谁也不让碰。”
莫九枝对弟子相当严苛,生怕他们玩物丧志,顺手救下的小黑豹只放在后山散养,并不许弟子们耗费太多心思,以免影响修为,清崖偷偷给它搭了窝,难怪逐芝害怕。
林小酒没责怪她,只淡淡道:“以后墨野就放在我房间里亲自养。”
既然原主的遗愿是让她呵护黑豹,自然就要亲自教养,她是一峰之主,天才地宝尽管招呼就是,这个任务不算难。
她看着黑豹细长的尾巴,就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那条漂亮的狐尾,早些完成任务,她便能早一点换回自己的尾巴和法力。
林小酒有了动力,将黑团子一把捞进怀里,坐起身,没注意到逐芝惊讶的表情,“你师兄师姐们呢?”
逐芝有些为难:“他们不让我说。”
“……”看着这个连谎都不会说的小徒弟,林小酒深深陷入了对衔月峰未来的担忧。
林小酒仔细回忆了下,现在正是自己刚和风清云结丹后不久,风清云因为她的庇护没受什么伤,先一步恢复,现在应该是跑来衔月峰大闹宣布自己不承莫九枝情的时候。
原主是在风清云闹起来之后,才被惊动去了后山,彼时徒弟们已经和“不识好歹”的师伯拔剑相向,闹得不可开交,才惹得风清云同原主撂下狠话,莫九枝“修仙界笑柄”的地位也是在那个时候奠定的。
见逐芝的表情,林小酒原本八.九不离十的猜测,此时彻底确定。
她边感叹着果然每个世界都是个烂摊子,边翻身下床,直奔后山的碧云亭而去,如果脚步快些,说不定还能挽回些颜面。
逐芝又怕又急,只紧紧跟着林小酒,就见那只师尊素日不大待见的小奶豹,正趴在她肩膀上,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略过她时,似乎还带了些得意神色。
逐芝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这小奶豹才多大?又是从灵气稀薄的蛮荒之地捡回来的,怎会开了灵智?一定是自己眼花。
小奶豹的圆脑袋软软搭在林小酒肩头,一对后爪却蹬在她柔软的胸口,它小心翼翼地收了爪爪,只用软乎乎的肉垫借力,像是在表‘不会伤主人分毫’的衷心。
林小酒却没注意到肩膀上灵兽的小动作,满脑子都是如何把事情圆过去,同那位风师兄说清楚,最好大家分道扬镳好聚好散。
然而,气喘吁吁提前抵达碧云亭时,林小酒却见到了比原世界线更刺激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