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余,我好了。”他虽然关窗速度快,但是也溅湿了些,不弄干的话晚上容易感冒。
“那你先去睡吧。这屋子建起来的时间不长,这点暴风雨影响不大。”江寄余说着眉头却皱起来,新房子自然是没问题,这么大的雨,牛棚那里怎么办?
塘边村的牛棚虽然不是四面敞风的,但是却是老房子,风雨这么大,屋顶的稻草也不知道承受不承受得住。
想到这,江寄余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直接道,“明天天不亮我们就要走回去,你要是赖床我就丢下你一个人回去。”
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姜可可愣了下,随即也反应过来,点点头,又尝试性问道,“你是不是担心莫老和赵婆婆?”
原身知道江寄余跟他们的关系,这样问出来也不算突兀,只是江寄余的视线却多了打量,沉默的审视。
姜可可赶紧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她知道老莫夫妇是江寄余的软肋和底线,之前原身多次言语冒犯让江寄余在这方面变得敏感,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这段时间能缓和跟江寄余的关系是做梦般的幸运,自然是不敢像原身那样作死触及他底线的。
只是毕竟有过前科,不趁机说清楚以后江寄余也不会放心信任她,她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对人的情绪却能敏感感受,江寄余对原身做过那些事是很芥蒂的,换句话说也是对她有心理疙瘩,哪怕有时候看起来相处的很好,但这却是随时能因为一句话一个念头而转变而倾覆的,就像现在这样。所以如果姜可可以后想跟江寄余做朋友,这心理疙瘩必须得先消除才行。
“我之前刚回国不久不了解国内情况,误信了别人的话,对你态度不好说话难听,我跟你道歉。”姜可可态度很认真,既然是她接管了这具身体,那么之前的事也要负起责任来,不能假装不知道蒙混过关,那样不诚心的道歉江寄余也会察觉的,“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也绝对不会把你和赵婆婆他们的关系说出去,我发誓。”
江寄余还是沉默,神色不明。
见状姜可可情绪低落下去,“我是认真的,不信以后你可以看我表现的。”
江寄余望着她失落的神情心里一动,然而下一刻不知想到什么眉宇却一郁,顿了顿,开口问,“别人说了什么话?”
“啊?”
“是说我成分不好无父无母还是说我外公他们是坏分子,一家芯子都是坏的?”
“不是......”姜可可张嘴匆忙要解释,却听得江寄余用冷淡又自嘲还夹杂一丝迷茫的复杂语气道,“是,他们说得对,我们一家,我外祖父母,我爷爷奶奶,我父母,还有我,都是根子坏掉的坏分子,人人喊打人人厌弃,一辈子都只配活在脏泥里牛棚里翻不了身,从前你骂我的那些话,没有说错,我确实没有资格拥有那门亲事......”
那些刻意压在记忆里的画面挣脱牢笼闯了出来,厌恶,嫌弃,谩骂,拉扯,哭喊,鲜血,一幕幕仿佛近在眼前,那是动荡十年里的记忆,他以为他记不清了,可是到此刻才发现依旧深刻印在脑海里,才会一提及就会止不住地涌出来。
江寄余的神色越来越冷淡,黑夜之前拥有的短暂美好仿佛都是虚假的,眼前的炭火也是假的,火烧不出温度,只让他更加看清现实。
他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太沉重的现实不会让人呐喊,只会像枷锁一样拷住倾诉发泄的裕望。
江寄余在火炉子前站了起来,想要离开,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微凉细腻,不沾人间烟火似的手。
“不是的,没有人应该被成分和出身来决定好坏的,哪怕是国家政治也不能决定。江寄余,你不是坏的。”
姜可可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如幼兽般的眸子纯澈又坚定,“迟早有一天,国家会认识到这一点,人们也会发现这一点。江寄余,你很好。”
不是小说里狠戾无情心硬如铁睚眦必报的反派,而是身处泥潭,却依旧保有孝义和柔软的人。
外面的风雨还在飘摇,江寄余看着她,却觉得屋里的炭火忽然暖和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快去睡,明天起不来我真的会丢下你!”江寄余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身,语气又凶了起来。
姜可可心里却蓦地轻松,虽然很凶,但是感觉这样的江寄余比刚刚那冷淡得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
然而抬步走到自己房间,姜可可却顿住了,声音听着像个小可怜,“江寄余你今晚在我房间里打地铺好不好?”
“碰!”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江寄余气急败坏,“你是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
“可是我害怕啊,而且我在国外长大,汉语不好不懂矜持是什么!”又怂又努力理直气壮。
江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