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的眼睛,和眼睛里的颜色,一无所有!什么对你来说都无所谓、都不存在,包括我。你可以一整天都不和我说一句话,可以看着我,眼睛里却完全没有我,可以在画里几天都不抬头!你是个疯子,一个随心所欲、完全容不下任何感情、任何人的疯子,你根本就没有爱!”
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近,昏暗的灯光里是让人心碎的红丝,她颤抖的唇一个字都回应不出……
“可我,我爱你!爱你的随心所欲,爱你的无所顾忌,痴迷你的一切!我想让这个真实的世界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她是个天生的画手,她眼睛里的颜色没有人能看得到!所以,你问我在做什么,我在像个疯子一样爱你,用我的全部在爱你!!”
“你闭嘴!”突然喊出的声音几乎让她站立不住,“爱我?你的画展、梁心妮,都是为了我??”
“当然不,那是我的前途!可离开你,是!梁心妮和画展,只不过是碰巧。艳谷,也是碰巧!”
季萱一愣,“……你说什么?”
“离开,我早有计划。”
“你……为什么??”
“因为,我再不离开,你就废了!”
顾辰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出生就有别人努力一辈子都争不到的资源,可是,大画家的父亲,你恨他,恨到根本就不愿意回家!情同手足的大若,你不在乎,与他合作不肯署名,连他的电话你都懒得接!你知道么,那年在贵州偶遇,他跟我到了楼下,又走了,不想见你!爱你的人、你不屑的资源,都已经在慢慢失去,而你,冷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就算如此,我也不替你遗憾,因为他们与你的才华相比,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助力。可你,又总是在玩!在流浪!”
紧锁的眉头压不住越来越激动的声音,“不管多么精心的画作,不管付出多少不眠不休的努力,一旦成形,你就变得毫无所谓!走一路丢一路,零零落落,多少作品,不知所踪!你不懂得尊重上天给你的才华,只知贪玩、享受,而我的存在,就是让你的任性更无所顾忌!我可以陪着你,陪你玩,陪你消磨时间,陪到你玩腻了,可是,到那个时候,创作的黄金期已过,剩下了什么?等你终于明白,又拿什么展给世人、证明你曾经存在?!”
淤积在心头的苦闷终于倒出来,顾辰捏紧了拳头,看她煞白的脸颊像一片薄纸,雨水打混了灯光,唇都在泛青,心早已经痛到没有感觉,此刻却是恨不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痛恨!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到那一天??我带走了仅剩的画,不,是抢救!终于,丢了所有,你有了感觉,想要追回去,可是,为此你都做了什么?男人??这就是你的办法??一个不够,还要两个?你知道他们是谁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了画,你真的可以付出一切,糟蹋一切,不管是我,还是你自己?!”
雨下大了,密密的雨丝刮着枇杷叶子,终于安静了……
僵硬的身体挪了半步,季萱轻轻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小萱!” 顾辰伸手拉她。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脸上!突如其来,冰凉的手,全部的力气,他所有的感官被突然震慑,眼看着那苍白的脸颊上一颗泪珠滑了下来,薄薄的唇瓣几乎发不出声音,“以后,再不牵挂了……”
麻木的心,跌落般莫名的恐慌,他禁不住一把握住她,“小萱!”
她没有挣,攥在他手中,紧紧的,勒出了白色无血的印记,松不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目光浸着浅浅的泪,像从前在他怀里,柔软,安静,雨水绵绵如丝,可泪,却只有一颗,挂在他心头……
“那些‘不知所踪’的画,都给妈妈了。”
“你……”顾辰一愣,“寄回京城了?”
“大画家身边的那位阿姨,跟我没有关系。我的妈妈,早在二十年前就走了……”
顾辰脑子嗡地一声,“什么?!”
“出京城,走黄土高坡,住窑洞,”雨打叶子,掺着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像一段老旧的故事,“到洱海,到大理,妈妈一路,走出五十七幅油画,四百张素描,二十五个速写本。二十年后,我也走,沿着走,三十九幅,都寄给了她。最后剩下的,还差,一幅。”
十七,这个数字,像梦靥一样缠着他。拿走了她十七幅画,原来,都在这个缺口里……
“所以,你是在……完成妈妈的遗愿? ”
“不,”她轻轻摇头,“妈妈的目标很远,走得很急,只有两年。而我,三年前,就已经到了。”
“……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妈妈,也有我。妈妈想画世界,我只想画画。睁开眼睛,就想。”
“我知道,你的才华是天生的,没有人……”
“你不知道。”终于,她推开他的手,一丝苦笑,“天分,才华,其实,我都没有。我从来不知道要给别人看什么,不会主题,不会展示,不会理解,我只有自己看到的,乐此不疲,不会长进。你说的对,是在玩,当然有一天会玩腻。所以,在我身边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你想爱的样子。因为,本来就没有……”
“不……不!小萱,你听我说……”
“你离开,是对的。”
轻声一句,这么久,终于给了他分手的一句话。当初的断然,她一个字都没有,背着画架离去,让他背负了所有。背叛、无耻,他几乎寸步难行。此刻,突然的释然,突然的解禁,她的理解竟然比那冷漠的背影更像一把刀,将他的心生生割裂!曾经的理由、目标,沉重的十字架上那闪光的方向,都被吞噬在黑暗的雨夜里……
她转身要走,他猛地一声,“小萱!!告诉我!那……是什么?”
“什么?”
“你说三年前你就已经到了,”他艰难道,“是哪里?是……什么?”
安静的雨,四目相对,她的眼睛这么平静,他却根本看不清……
“是早晨睁开眼睛,我在的地方。”
那是……他的怀里……原来,她要的,只是……
他轻轻闭了眼睛,雨水里能听到疼痛的声音……
没有再等他,季萱转身离开,刚抬步,猛一怔!
昏暗的路灯已经被夜和雨水模糊成一片,几步外的台阶上,半淋着雨,早就等候的男人抱着肩,看着她。
他一直在,紧锁的眉头下,是从未见过的冰冷,像黑暗中一只伺机的狼,看着,季萱沉落的心忽然一紧,人跟着竟然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