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到小小的病床上,她身边仅剩一条的空余位置,正侧躺着充斥她满心满脑的人。
陆星寒睡着了,脸色白得像纸,只有嘴唇殷红欲滴,显然在高烧。
他右臂护在她的头上,左肩受伤严重,左臂也连带着动作不灵活,艰难地抓着她的手,睡梦里依然十指紧扣。
林知微愣住,傻傻看着他。
病房门轻声一动,何晚轻手蹑脚挤进来,看到她醒了,眼睛一下子润湿,转身要出去喊医生。
林知微急忙压着声音叫她,“晚姐,先过来。”
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透了。
何晚在门口抹抹脸,平复下情绪快步进来,小心翼翼挨到床边,多看了陆星寒一眼,摸摸林知微的头发,悄声问:“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有点晕,”林知微身体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他,音量更小,着急问,“他呢?怎么会在这?伤重不重?”
何晚一肚子的话想说,但陆星寒敏感地拧起眉,下意识贴得更近,手指牢牢扣紧,破碎地喃喃什么,听不清楚,可只是语气,已经足以让林知微心要碎掉。
“你昏睡了快一天,他始终没合眼,除了医生,谁也不许接近你床边,刚才他看着你打完针才凑过去睡的,要不我也不敢进来……”
何晚说话都快成气音了,陆星寒还是有所感觉,神色不安,随时要醒过来。
林知微顾不上何晚在不在场,轻轻揽住他,在他身上一下下柔柔地拍,他总算稳定下来,睫毛有点濡湿,头使劲儿往她脸边蹭。
何晚是真的不敢吭声了,想了想,掏出手机把备忘录字体调大,开始手速飞快地打字给林知微看。
“医生说了,你撞到头,轻微脑震荡,别的指标都正常,只要醒过来就没大问题,等下我喊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陆星寒命太大了,我听袁孟说,骨头没断,左肩被摄像机砸的全是血,后背上也一大片撞出来的伤,处理过了,药也用了,但是烧还没退。”
“他吓坏了,到医院以后你一直不醒,其实是正常反应,但是他抓着主治医生不停问,医生快退休的人了,不认识明星,对他也没耐心,后来实在被烦得不行,吓唬他说脑震荡醒了可能不认得人,也可能根本就醒不过来,让他自己做心理准备去。”
“然后你能想象吧,陆星寒状态完全崩了,医生再反过来说什么他也不信,就守在你旁边一动不动,谁敢靠近他都像要杀人似的,他伤得不轻,按理说应该是特别疼,但是你看看他……”
何晚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打不下去了。
林知微心里疼得窒息。
何晚叹口气,打算继续给她讲出事后现场有多混乱,还有这一天以来发生了多少事,但林知微捂住眼,水迹顺着眼角滴进枕头,她轻声说:“晚姐,先让我跟他待一会儿,我没事,你别担心,等半个小时再找医生过来吧。”
她说话时,反手握住陆星寒的手指,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挲。
何晚理解地点头,长舒一口气出去,病房门“啪嗒”一声关上。
房间重归寂静。
耳边的呼吸更重,烫得皮肤发麻。
林知微头还是昏沉的,不敢动作太大,小心地一点点挪开跟他贴紧的身体,慢慢翻过身,面对他。
陆星寒感觉到她在抽离,低低呜咽了一声,慌张地伸手去够,牵动了肩背的伤,疼得额上一下子冒出汗,眼睛半睁开,人还没醒。
林知微赶紧靠上去,整个人缩进他怀里,手臂向下,不敢碰他的伤,环在他腰上,忍不住用了力,生怕是做梦。
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今天真的出了事,陆星寒一定毫不犹豫跟着她去死。
劫后余生的感觉直到这一刻才变得真实。
她眼泪往外涌,浸湿他胸前的衣服,想咬他一口,把他拆吞入腹,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把命搭上。
“陆星寒……”
“我真的,”她埋在他胸前,唇瓣发抖,“我真的怕了你了……我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
身体悬空时,被他冲上来拥住,一起下坠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办法了。
抗拒不掉。
放不开。
哪怕他索取再多,也全都想给他。
陆星寒半睡半醒,恍惚又梦到她在水里闭上眼睛的样子,神经抽得剧痛,低喊着仓惶张开眼,没有第一时间在原位看到林知微,脸色立刻灰败,挣扎着要起来时,终于感觉到怀里蜷着的,纤纤软软的人。
她手臂在他腰上环着,眼里湿漉漉,正仰头望着他。
陆星寒不敢相信地愣住。
手不好用,他慌忙把头低下,用唇碰碰她的额头,她眼睛眨了眨。
他还是不信,又亲亲她的眉心,鼻尖。
她睫毛颤巍巍地扇动,“星寒。”
陆星寒呆呆看了她好几秒,眼泪忽的淌下来。
“知微,你醒了。”
“嗯,我醒了,没事了。”
“你,你认得我。”
“怎么可能不认得。”
“他们……他们吓我,说你不会醒,还说,还说如果你醒了,也不会认得我是谁,”陆星寒哭得无声无息,一字一字坚持说着,眼睛缠满血丝,喉咙里砂砾磨过似的,“知微,他们骗人的。”
“对,他们骗你,太坏了,”林知微忍不住勾着他的后颈,把他压向自己,“别听,别信,只信我就好!”
她心疼地闭起眼,贴上他的脸颊,“以后我心里想什么,就对你说什么,再也不骗你了。”